只能,各为其主

  敲了敲炼室的门,里面穿来落倾尘有些不耐的声音。
  “谁?不是说了别来打扰吗!”
  卢阙温声道:“倾尘,是我。”
  里面没了声,卢阙试着推了推门,没锁,他推开走了进去。落倾尘正站在工作台后,房中一个大炉子内里正亮着,里面发出嘶嘶的火声,落倾尘的半边脸被火光映照的带些橘色。
  “倾尘,新眼镜我不着急要,你不必这么赶的。”
  卢阙说着走了过去,目光触见落倾尘的手时突然紧张,“你的手怎么了?”
  说着立刻走过去拿过落倾尘的手,落倾尘的拇指下面有一圈血泡,应该是被烫伤的,看起来很渗人。见他手里还拿着工具,卢阙一把夺了扔在台子上。
  “你都受伤了,别做了!”
  说着把落倾尘拉过来,“走,先去上药,我帮你。”
  落倾尘的手却如无骨的鱼一般滑出了他的手心,卢阙惊讶的回头看他,却见对方目光寒凉地望着他。
  “你的新眼镜明天就好了,早些做完,你便拿了走吧,顺便,把倪省也带走。”落倾尘说,“看他的资质,应该是你最出色的弟子吧。”
  卢阙动了动嘴唇,最终道:“倾尘……”
  落倾尘却自嘲一笑,看向别处,“呵……我还说,等我们对朝中都没了忧患,就一同去近仙岛,我怎么就没想到,对你来说,只有大虞在云莱的掌控中,才算没有忧患。”
  “倾尘,我……”卢阙急道,落倾尘看着他,他却再说不出后文。
  “怎么,你想怎么解释,说啊。”落倾尘歪着头,目光不逊,只有被烧伤的那只手在不住颤抖,暴露出他的一点真实情绪。
  “我只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知道推石法的呢?”落倾尘似乎在认真想着,随后看着卢阙讽刺一笑,“是了,我这么忘了,卢家的历史和资料典籍的搜集一点也不逊于近仙岛,我师祖的事情想必你们在别处也会听说或看到。你让倪省利用推石法接近我,算准了我不可能拒绝这样一个奇才。他其实根本不懂推石法吧,若是懂,这么个人你怎么肯送来这里,你让我用推石法糊弄助我,将来他在我手下的时候若想操纵我,只要借推石法表现卦象就好了,再再以后,他直接替代我成为大虞的国师,呵,大虞的国师实则是云莱的人,以晔儿对我信任,他必也会信任倪省,到那时,大虞也会受你们控制——真是算的一笔好账啊,卢阙。”
  落倾尘的面上布着斑驳的光影,露出的牙齿微微闪着光,像是暗处的野兽。
  卢阙看着他,所有的情绪在脸上糅杂,最后化作平常那种略带凄哀的笑。
  “倾尘……我们立场如此,只能,各为其主。”
  说着他突然抬头,“此事是我一人的想法,我们皇上并不知情,大虞和云莱现下关系亲密,还望倾尘你要怪全怪我一人,不要迁怒整个云莱和皇上。”
  落倾尘愣愣看着他,突然大笑起来,眼角都笑出泪。
  “好一个忠诚的国师,临撇下这个位置,还要为自己的皇上布下这么个计划,哦不对,倪省一年前就被派到大虞了,你真是用心良苦啊。”落倾尘笑扶着工作台停下笑,轻轻抹去眼角的湿意,低声道,“看来,做国师,我怎么都不如你用心。”
  “倾尘……”卢阙担心道。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落倾尘抬起头,眼睛被垂下的乱发挡着看不清目光,“我不算是个笨人,你敢在我面前耍这种花招,是因为算准了我对你没防备,还是不在乎暴露后的后果?”
  卢阙没有说话。落倾尘的话可谓句句扎心,扎的也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心。
  “你说啊。”落倾尘跟了一句。
  卢阙闭了闭眼,“倾尘,是我对你不住。”
  落倾尘转过身深深的吸气,他还一直觉得晔儿不成熟,他自己又成熟到哪儿去了呢?
  “你走吧。”落倾尘说,“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云莱和大虞仍是利益邦交,我们,是合作伙伴。”
  卢阙张了张嘴,可最终没能说出什么,他默默的转身离开。
  当天夜里,落倾尘就将做好的一副眼镜让人送到卢阙房中,还吩咐管家第二天带卢阙走。
  翌日落倾尘去上朝时,卢阙便带着行李坐上马车离开了。也派人去通知了倪省,告诉他潜伏计划失败,他们需尽快撤离出大虞。
  这天早朝过后,承晔留落倾尘陪自己下棋。
  举着棋子,承晔皱眉看着棋盘上的残局,终于叹口气把棋子放回去,“朕怕是不会下赢国师了。”
  可能输急了,承晔眼中有些懊恼,泄气的去拿旁边的茶碗,这时的他不太像朝堂上那个威严的皇帝,倒有些孩子气。
  落倾尘看着他,突然想起在卢阙眼里的自己,不觉自嘲一笑,也许卢阙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他只是比自己更成熟罢了。在他的角度,自己应该很容易附和。
  见承晔的鼻尖也见了汗,落倾尘拿了旁边的冰镇樱桃放到他茶盏中,“皇上,天气热不用一直喝热茶,温的就可以。”
  承晔微微一笑,又抿了口茶放下说:“陪朕下棋是不是挺无聊的,听说国师可是棋中高手。”
  落倾尘也笑笑,“皇上每日专心政事,是臣平日懒散,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多罢了。”
  承晔让太监收拾了棋局,突然说:“差不多也快用午膳了,不如今天就请卢国师也进宫来吧,人家大老远来一趟,朕总不能一面都不见。”
  “他这会儿应该已经走了。”落倾尘垂下眼说,“臣昨天已经把他要的眼镜做好给了他。”
  承晔有些惊讶,“这么快,怎么也不多留一段儿,卢国师也算是贵客,和国师又说得来。”
  “再说得来他也是云莱的国师,总在我们这里待着臣心里也不安稳,不知他会不会有什么目的,且臣的事情也挺多,没时间总陪他。”落倾尘说。
  承晔扬了扬眉,突然又笑开说:“最近师姐一走,宫中也寥落许多,朕都有些想她了。”
  落倾尘也笑笑,“这丫头到哪儿都回弄的鸡飞狗跳,这会儿也不知在云莱怎么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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