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晔说完突然一脸悲戚,转身把
蜻蛉还是对外面有些不舍,可是连红霄都提醒她按时回去,便更不好意思开口逗留了,红霄这次回去,可是有可能送命的。
云擎往红霄身边靠了靠,轻声问:“真要回去吗?”
蜻蛉藏不住话,这些天早告诉了他取出虫母红霄可能会丧命的事。红霄却静静点了点头,她知道,如今就是她赶去祁渊找傅淳报仇,能杀了他的希望也小之又小。如果傅淳和倪练秋联手,她和云擎一起也报不了仇。而且……她的武功如今到了瓶颈,恐再难突破,倒不如回去桑显族群内好好学操虫术。
当然,虽然有丧命的危险,但她的人生本来就处处充满风险,即使如此,她也要向目标进发,不会懈怠也不会后退。
云擎不再说什么,心里已做好打算,若是红霄死了,他一定遵照她的意愿安葬她,然后自己或是做她的守墓人,或是随她而去。
两年后——
郑硕今天上朝回来时气得胡子都不住抖动,因为嘴角始终抽着。从下轿到走进妾室房里始终黑着脸,坐下后还不住的咕哝着什么。
“竖子小儿……”
他牙咬得很紧,嘴里不时蹦出一句。
柳茵茵垂眼掩住眼中的厌恶,给他倒了杯茶端过去。她今天不知郑硕这么早回来,本来正在房里看着玉象发呆,这会儿也是仓促出来。
郑硕端起茶碗,可还没喝急火就又攻上来,一把摔了茶碗。然后便开了闸似的倾倒自己的不满,说皇上是如何的不尊重自己这个老臣,年纪轻轻性情轻浮目无尊长……
这种话柳茵茵常听,立在一旁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但郑硕今天好像格外生气,说起来没个完。
事情还要从昨天说起,因为这两年皇上看重国师,落倾尘又确实有些本事,朝中臣子们的重心就渐渐向国师移去。这就惹恼了以郑硕为首的几个老臣,自觉皇上宠爱新臣轻慢他们。尤其是郑硕这个自认为有督促监管皇上的谏臣,仗着资历老说话从来不给承晔留面子,承晔平常也不跟他计较,能礼让就礼让,这就让他胆子越来越大。
他全然不看承晔和落倾尘这些年的建树,专从生活作风上攻击。说落倾尘私下喜穿红着绿,修饰姿容,还和皇上过于亲近,经常在宫里待到半夜,分明就是以男色蛊惑皇上。
地方上有几个酸落倾尘的小官吏还写过几首关于他和皇上淫诗艳词,什么“朝堂侃侃苍生计,龙榻专攻帝王术”,表面是说国师日夜操劳为百姓皇上分忧,实际暗示他和皇上有不正当关系。就这类的诗,郑硕竟全部抄写呈给了承晔,而且还说这是民间舆论的意思。
民间恰好有些描写皇上和国师艳事的戏本和故事集,郑硕也搜集来添油加醋的写成奏本,还标好了戏名和书名,大有让皇上自己去看的意思。
不但如此,还批评了皇上对后宫的态度,明里暗里说皇上后宫的两个妃子迟迟没有身孕,就是因为皇上没把心放在正地方。
承晔晚上在御案后挑着眉看完了这长长一大篇牢骚,心想这郑硕如今是什么事都能拿来纠缠。
落倾尘是国师,他和国师商谈国事难道还要注意时间?他是有两个妃子,一个静妃是朝中老臣周廉敦的女儿,当初他登基周廉敦出了不少力,他身边有一个独女,承晔登基后就把她娶了过来。那女孩当时十六岁,体弱多病又加上被父母保护过度,所以生性怯懦。洞房的时候吓得浑身发抖不敢看承晔,承晔就坐着陪她说了半夜的话安抚她,然后就去书房睡了,之后又因她体弱让御医给她调养,说不忙着圆房。
周廉敦知道这事后更感念皇恩,让女儿惜福。
另一个慧妃是裘依国的公主,和亲用的承晔也就接下了,但是裘依国有女子早婚的习俗,送来的公主今年也才刚刚十三岁,承晔自然不能去欺负一个小孩子,就也先放着,说等到她成年再说。
这些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郑硕却还在这里胡搅蛮缠。
不过承晔并不太生气,还对自己的贴身太监刘培说:“你干儿子不是常出宫采办吗,叫他过来。”
老太监在宫里认干儿子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不少有点权势的太监都这么干,一来栽培个人做自己的下手,二来年老孤独时也有人照顾。不过刘培还是惊讶于皇上的耳目灵敏,连这个都知道。忙把自己的干儿子,一个叫小顺子的小太监叫过来。
承晔问小顺子,在宫外有没有听过郑硕说的那些戏,还有那些民间故事。小顺子起先还不敢说,承晔说说实话恕他无罪,他这才磕磕绊绊的说听过也看过,那些戏本和故事在民间还挺有名呢。承晔听着面色看不出不悦,小顺子后面便放了胆子,说还有专门写这些故事和戏本的人,这还是一个派别哩,而且不止承晔这一个皇帝,还有先皇和先国师。
说起先皇,承晔的眼神寒了几分,问他都有哪些故事和戏本,小顺子报出了几个。
承晔看了看郑硕呈上来的奏本,里面赫然也有这些名字。承晔的手突然握拳,感情这郑硕不止是说他,还连带上了他的父皇。
“他们还说……”见承晔脸色变了,小顺子话也说得不利索。
“说什么?”承晔沉声道,“讲。”
小顺子忙低下头咽了口唾沫,“他们还说,皇上和先皇都好男风,实在是子承父……性。”
“混账!”
承晔拍案喝道。
小顺子吓得磕头如捣蒜,刘培也忙跪下说圣上息怒。
承晔起身在御案后走来走去,咬牙道:“这个老匹夫……”
于是今天上朝时,承晔就在朝堂上就因为那个奏本大发雷霆,说“朕年岁尚轻,身上诸多不足众卿可以指正,朕不会说什么,可是不该恶意揣测先皇,污先皇和先国师的名誉!”
还当着众大臣的面把奏本扔下来,连说了好几声“实在可恶!”
众臣子立刻跪下请皇上息怒。谁人不知皇上是大虞第一大孝子,郑硕这是撞在枪口上了。
郑硕被天威也震得有点腿软,他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皇上,但收集故事的时候不小心掺杂了几个先皇的,他自己并没详细了解过那些故事,一时疏忽才犯了这个错。忙也跪地请罪,指天发誓自己没有不敬先皇的意思,然后仍嘴硬的说是皇上自己的行为惹人遐想。
承晔怒道:“住口!你明知道静妃体弱多病,慧妃还是个孩子,朕不圆房的原因朝中皆知,你还在这里强词夺理,朕和国师商议朝政都能被你当做话柄,引你遐想,枉你还是老臣饱读圣贤书,想法却左右不离脐下三寸,还来教训朕,你怕不是被锦兰道的脂粉香熏昏了头!”
郑硕脸上顿时又青又白,颅内嗡嗡的响,被一向谦和有礼的皇上指着鼻子这么骂,那感觉就是头上响霹雷,众大臣也一阵瑟缩。
锦兰道,是大虞皇城内有名的花柳街,城中最大的两家青楼,觅娇楼和醉欢楼就在那条街的街头和街尾。城中谁人不知,郑硕最爱去找那里的姑娘吟诗作赋,喝酒听曲,花甲之年还纳了觅娇楼花魁为妾,最近一下朝就去醉欢楼找那边的花魁。
殿中其他锦兰道的常客顿时也觉喉中干痒,不时咳几声缓解尴尬,又暗叹皇上耳目通天。
不过看着摇摇晃晃的郑硕,大臣们也暗自感叹,他们这些臣子家中大多都娇妻美妾众多,对比皇上那清汤寡水的后宫可丰富多了,这样勤政的皇上,就因为和国师多相处了一会儿就被抓住话柄诟病,确实有些委屈。郑硕还有脸说皇上,简直不讲道理。
“老臣只是……皇上何以……”郑硕哆嗦着嘴唇还要说,然后突然身子摇晃一下,一副忠臣落寞的样子要缓缓倒下。
哼,把老臣气倒,看你这皇上的名声怎么挽回,郑硕想。
“郑阁老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在醉欢楼的宿醉还没过去?”承晔冷冷地说。
郑硕心里一跳,身子也僵住。
“前日你公文出了纰漏朕想召你进宫,结果你家夫人说你不在,朕一打听才知道你在醉欢楼醉倒了,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不行。”
承晔说完突然一脸悲戚,转身把额心埋入右手,“朕惭愧,父皇忌日在即,朕却让他蒙受这等污名,真是不孝,朕愧对父皇,愧对祖宗!”
大臣们忙一脸悲痛的劝慰承晔,说他勤政治国是个好皇帝,累累政绩都能说明,如果皇上还要称罪,他们就更是有罪了。
可这种劝慰还是止不住承晔的眼泪,当朝天子在大殿上哽咽,让许多臣子也湿了眼眶。
一直没做声的落倾尘见承晔有些收不回来了,几步上前摘下官帽便跪伏在地,说都怪自己行为惹旁人遐想,连累了皇上甚至先皇的名誉被污,自己不配做国师,说着就要脱官府当场辞官。
承晔趁势收了眼泪,忙劝国师不必如此,大臣们又一窝蜂的去劝国师,落倾尘手里正办的事他要是甩手不干,他们可接不了,一时给落倾尘歌功颂德的人又冒出不少,纷纷劝他千万别意气用事,让大虞失去一个重臣。
朝堂上乱纷纷,刚才要假装昏倒的戏精郑硕还半歪在地上没人管,他自知拼不过这两位影帝,可又不能自己爬起来,就独自歪在那里好不尴尬,怕被人踩着也不敢真躺下。
最后大臣们终于劝住了皇上和国师,皇上说要去先皇的牌位前跪着去,另外一天不进食,斋戒一月谢罪。
下朝后大臣们光顾着去劝落倾尘,连平素跟郑硕要好的几个臣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接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