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采林的遗愿

  “哈哈!”
  蓦然间,傅采臣大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内力全无的他双手握着刀柄,艰难的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整个身子站的异常笔直。
  “兄长说的没错,中原广袤之地人才辈出,此话不假。只不过碰到一个,就让我无力对抗,天下高手果然还是不能小觑。不过,此生得以遇见一个这样的高手,我已经心满意足,死而无憾矣,哈哈哈…”
  傅采臣兴奋的说着,最后仰天大笑三声之后,声音戛然而止,气息也陡然间消失不见。
  李建成略带敬意的望向傅采臣,这是一名真正的武士,武士的精神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宁可尊严的死去,也不要别人赐予的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这一刻,李建成动容了,并非因为他是傅采林的弟弟,只为他高贵的武士精神。
  上前几步来到傅采臣身前,只见他的脸上犹挂着满足的笑容,他是带着笑容死去的,右手抚下傅采臣那带着喜意的双眸。
  “啊!”
  一道厉喝声传来,高建武此刻距离傅采林不过五尺,见傅采臣已经没了声息,而李建成也向他望了过来,高建武也不再犹豫,厉喝一声便向傅采林扑去。如今傅采林无法动弹,只要自己控制住他,就还有和李建成谈判的资本。只可惜,他的想法太过于理想了。
  “昂!”
  当高建武的双手就要触及傅采林,高建武的脸上也已经闪现喜色之时。一道比他之前更嘹亮的吼声响起,然后在高建武惊诧的眼神之中,一道长得怪异的黑色身影,在他面前慢慢变大。
  “怪物啊!”
  高建武愣了三秒钟,陡然间凄厉的大喊一声,因为巴鲁克的吼声而跌落在地面的他,手脚并用身子飞快的后退着。此刻的他,就像是孤苦无助的小萝莉,而巴鲁克就像那伸出棒棒糖要带他去看喷泉的怪蜀黍。
  “太、太子…殿下,这、这是何怪物。”
  因为害怕。高建武连话都说的不顺畅。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颤抖着,两眼紧紧的盯着巴鲁克,唯恐他下一秒就扑过来。
  李建成此刻还沉浸在傅采臣精神的感慨之中,哪还有空去搭理高建武。
  “切。竟然敢说本神龙是怪物。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巴鲁克撇了撇嘴。不屑的说到。“就你这熊样还能当上大王,高丽还真是没人了,也难怪要灭亡。跟在李建成这小子身边的人。随便拉一个出来,看到本神龙也不会有这样的表现。”
  “还会说话,怪、怪物啊!”
  高建武的身体瑟瑟发抖犹如筛糠,就差没大小便失禁了。
  其实,高建武在如此情形之下,没有被吓得大小便失禁晕过去,已经算不错了。原本,高建武是想着傅采臣能够把李建成拿下,然后逼迫大唐军队退兵,再从大唐手上获得好处。已经准备迎接胜利的他,最后却是迎来了失败,就一个人爬的越高摔下来跌的越疼,高建武如今的情形就是这个道理。
  经过这么一连串的打击,高建武的心灵早已被摧残的不成人样。最后,巴鲁克就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高建武的心灵完全破灭,见到巴鲁克自然是极为恐惧。
  倘若在平时,看到巴鲁克,高建武顶多也就一笑而过而已。
  “师傅,该如何处置他?”
  李建成将傅采林身上的穴道解开,转头扫了一眼高建武淡淡的说到。
  听到李建成对傅采林的称呼,高建武心中那个悔恨啊,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然如此之深厚。自己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空有宝山在身,却是把废地当宝。
  “哎!”
  傅采林并没有回答李建成的话,李建成自然不会因此说什么。傅采林望着傅采臣站得笔挺的身躯,长叹不已。虽然兄弟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两人乃是同胞兄弟,初次见面感情已是酝酿出来了。因此,看到傅采臣身亡,傅采林还是有些难过。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傅采臣自己选择的路,忠于武士之道,是对是错谁也说不好出来。
  “大王,吾弟已将师傅所欠人情偿还,此后将与高丽再无瓜葛。”傅采林将傅采臣的尸身拦腰抱起,头也不回的说着。“建成,你要如何处置高丽王你自随意!”
  言毕,扬长而去。
  “二叔,不要走啊,二叔!我是你的侄儿啊,二叔…”
  任高建武如何呼喊,傅采林的身影还是渐渐的消失在众人眼中。
  “巴鲁克!”
  李建成同样转身,人却是已经朝着外边走去,至于高建武如何处置,这样的一个人物,李建成不屑去动他。
  “啊,呃…”
  高建武的惨呼响起,李建成疑惑的转过头,不解的望向巴鲁克。
  “小巴,你为什么要杀他?”
  “不是你让我杀的?”
  “我喊你是让你走,不是让你杀他!算了,这种小人物,杀就杀了,只是怕脏了你的爪子。”
  “哦!”
  李建成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越照越长,至于巴鲁克早就缩小钻回李建成的怀中。高丽王府,徒留下高建武的尸体躺在地上,两眼瞪得老大,似乎极为惊恐,又似乎死的极为不甘心。
  “传本帅令,全军原地驻扎,等候命令!”
  “末将遵令!”
  李建成从平壤城出来,到军营之中发布了一条指令之后便离去。李建成自然是去找寻傅采林,当然也不叫找寻,因为李建成知道傅采林必然去的地方。
  骑马不多时便来到傅采林曾经居住的地方,上一次前来到现在已经过了有将近一年。只不过上次前来是游玩。这一次前来却是为了战争。然而,为了搜寻更多的人才,应对世界末日这个劫难,李建成却是不得不走上这一条路。
  来到屋子的后院,傅采林正一个人挥舞着锄头静静的刨着土地,这么会的时间,也已经被傅采林刨出一个宽二尺,深一尺的浅坑。
  此刻,李建成也没有上前说要帮忙,因为他明白此时傅采林的心情。就算他想帮。傅采林也不会让他帮忙。
  “建成。你去我屋中,将靠窗户的那个最底层的柜子打开,里面有一封信你将它取来。”
  “嗯!”
  正当李建成静立一边之时,傅采林突然说话了。虽然不知道傅采林这时候拿这封信是想干什么。但是。李建成还是很快的应允了。照着傅采林说的话。李建成果然找到了那封信。不过,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信封看上去有些发黄的犹如生锈般。
  “师傅。信已经拿来了。”
  “你拆开念给我听吧!”傅采林轻轻的说了一声,手上的锄头也没有停止挥舞。“那一年我才十六岁,师傅病入膏肓。有一天,师傅把我叫到床前,给了我一个信封。师傅说,他日若碰到一件让你非常不解的事的时候,你再拆开来看,否则勿莫拆开!切记,切记!当时我还不明白师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今天我才明白,原来师傅也预料到这么一天了。”
  傅采林述说着回忆的事,声音却如此的幽沉,让人听了心头感到酸涩不已。
  “建成快快把信上的东西念来,莫要拖拉!”
  面对傅采林的催促李建成倍感无奈,刚才不是听你在倾诉么。不过,李建成也知道此刻傅采林的蛮不讲理自己应该要理解。
  拆开信封随意一扫,李建成发愣了下,不过还是将信上的内容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采林我徒,当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想来你已经碰到你的弟弟了。没错,他是你的同胞亲弟弟,傅采臣。为师知道你此刻心中有着很多疑惑,不要着急,且让为师一点一点的告诉你其中的原因。”
  “其实,为师与你兄弟二人并非是高丽人!”
  听到这句话傅采林手上的动作明显的一顿,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继续刨他的地。
  “为师乃是中原人,中原的一名杀手。出道以来杀戮无数,后被众多仇家联合追杀,无奈之下为师只得远离家乡。某日路过一地,听闻婴儿啼哭,或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为师生平第一次坐了善事,便将两个婴儿捡来抚养,这两个婴儿自然是你兄弟二人。为师捡到你二人之时,脖子上挂着一张纸条写着你二人的名姓,却是与为师同姓,因此为师也就没有将你们的名姓更改。后来,为师的仇家又找到为师,无奈之下,为师只得远离中原,来到高丽。在高丽王室的帮助下,为师的身份得以隐藏,故此为师欠了高丽王室一个人情。”
  李建成这才明白,原来欠的是这么一个人情。
  “随着时间的迁移,你二人逐渐长大。你兄弟二人虽为同胞兄弟,性子却差异极大。采林你性子喜静,而采臣性子好动。某日为师碰到一奇人,替你兄弟二人卜了一卦。此奇人言‘长者宽厚仁德,心怀万民;幼者刚毅自负,玩世不恭。此二字若是在一起,必定有一人身亡。’故此,为师决定将你二人分开抚养,奇人言你心怀万民,所以为师让高丽王室给你弄了一个身份,当是为高丽子民谋福;而采臣为师则带在身边亲自培养,希望能改变他的性子。当你们二人长大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性子正如奇人所言,无论为师怎么教育却是无法改变采臣的性子。如此,为师也无可奈何,只希望你兄弟二人能平安的度过这一世。师红雪绝笔!”
  李建成将信上的内容念完,傅采林的手上依然在挥舞着锄头刨坑。当然,若是李建成靠近一点的话,就会发现,傅采林清明的双眼之中,点点精光闪现。
  李建成自然不会去做这种事,而且此刻他还处在惊讶之中。
  红雪绝笔!还是同样的姓,还是同样的杀手。难道傅采林的师傅就是曾经在中原人人闻之色变的杀手?
  何谓?矮胖呆!
  相传杀手傅红雪放在人群里就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又矮又胖又呆。因此,江湖上的人给他起了这么一个称号。但是,别看他不起眼,实力确实非凡。他的出刀速度,就跟那小李飞刀一般,不见刀光,人已气绝。
  根据这些信息应该是同一人没错,可惜如此奇人却无缘一见。
  黄昏之时,太阳早已落下。傅采林也已经把铿刨好。傅采臣一脸安详的平躺在坑里。就如奇人给傅采林兄弟俩卜卦所说,兄弟二人若在一起,必定有人身亡,如今预言已经实现。这是宿命。谁也无法阻止!
  傅采林默默的注视着傅采臣有一段时间。最后毅然而然的将土掩盖上。
  “采臣知道我的存在。可是他从来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或许采臣已经知道我两的命运,毕竟师傅将他带在身边亲自培养。”
  解决完傅采臣墓茔的事。傅采林拿了两把椅子拖上李建成坐在墓茔前悠悠的讲述着。
  “而这一次,高建武用师傅欠下的这个人情,把采臣寻找来。原本我已经被拿下,他其实可以将我除掉,从而摆脱这个命运,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说着泪水已经漫上傅采林干枯的脸庞,这一次他没有掩饰。“采臣看似玩世不恭的表面,有着一颗赤子之心。或许,当他出现在我的面前之时,就已经决定他自己的命运了。高建武用我要挟你前来,采臣正好借此与你一战,了却他挑战高手的心愿,同时也了却了他的生命。”
  “也许那个奇人说错了,或许你们两人应该在一起长大的!”
  李建成悠然一叹,如此结局让人空遗恨!
  “呵呵,命运这种东西谁能知道呢!”傅采林泪水依旧,脸上笑容亦在,这是何等矛盾的人生,或许如李建成所说的,两人其实可以共存。“建成,老夫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你能答应老夫。”
  “师傅无须如此客气,但有何吩咐,建成自当尽力完成!”
  傅采林久久不语望着眼前的墓茔,上面并没有标注名姓,也没有立墓之人的名姓。良久之后傅采林慨然道:“建成,日后若老夫身亡,你便将老夫尸骨带于此处,葬于一边。身前我兄弟二人无法共存,死后当永远相伴。”
  “建成自然完成师傅之愿!”
  傅采林的要求李建成自然不会拒绝,大家也都是江湖中人,没有必要说什么这些话不吉利这种东西,大家都明白死亡不过是早晚的东西。
  “呵呵,好了,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呆在这里,现在就不要徒惹伤悲了。平壤城外的大军还等着你这个主帅的命令,不要因为老夫的事耽搁了。”
  “哈哈,师傅的事怎会耽搁,有师傅在,破平壤城指日可待。”
  “好你个建成,原来一直在打着老夫的主意。”
  武德元年十月六日,高丽王高建武死于府中,死因不明。
  武德元年十月七日,已经将国内城攻克的秦叔宝、程咬金和罗成三人到达平壤城外与李建成的五万大军汇合。同日,经过傅采林的周旋,高建武之子高常保率领文武百官向大唐帝国投降,并且王室成员择日出发前往长安。既然高丽王室已经向大唐帝国投降,安东城的王室将领金泰希也不再顽抗,大开城门向李绩归降。而李绩也做到了李建成的要求,没有一人一马通过防线支援平壤城。
  随后,十万大军进驻平壤城,因为李建成有军令约束将士,高丽百姓也没闹出什么事来。而且,有傅采林这个高丽精神领袖存在,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此次拿下高丽,各位将领居功至伟,回师之后本帅自会向父皇禀明一切,谁的功劳也不会落下。”
  “还以为攻打平壤城有多激烈,早知道跟着秦将军去打国内城,还能有机会出手。”
  裴元庆站在下方嘟囔着说到。
  也无怪乎裴元庆会这么说,高建武死了,高丽王室无人带领,其子高常保尚且年幼,大部分的文武大臣都害怕大唐帝国的实力,都希望投降。再有傅采林居中劝说,这高丽投降是没有悬念的事。裴元庆原本想着平壤城是高丽都城,能够让他打的舒畅,结果他们动都没动一下,平壤城就被拿下了。
  “裴将军似乎有什么不满,跟本帅说说,看看本帅能否帮你解决。”
  李建成笑眯眯的看着裴元庆,以李建成的实力自然能够听到裴元庆的话,这么说不过是调侃他一下而已。
  “主帅,末将并没有什么不满。末将只是想,之后若是还有什么战事,一定要让末将打首站。”
  “你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哪来的这么多要求。”
  程咬金瞪了裴元庆一眼,李建成是好说话,你小子的要求也太多了吧!
  “哼…”
  裴元庆赌气似的转过头,如今程咬金可是他姐夫,姐夫教训小舅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他自然是不能跟以前一样对着骂了。
  “哈哈,既然这样,之后攻打百济,就由裴将军打首站。”
  “谢主帅!”
  裴元庆对着李建成行了一礼,随后炫耀似的瞥了程咬金一眼,后者不屑的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他这是嫉妒,还是羡慕。
  “传本帅令,休整一日,明日兵发百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