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翎和谏言牌
在官场混的,一般都非常熟悉说变脸就变脸这一套。
苏晨斐才将手里的棍子重新塞回余氏的手里时,脸上已经迅速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魏公公,稀客稀客,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魏公公扬了扬手里的圣旨:“恭喜苏大人了,你家三千金又给你长脸了。”
苏晨斐心里巨震,一副雷劈的表情。
他回眸瞟了眼跪在地上的苏季菲,又扫了魏公公手里的圣旨,只不过才眨眼睛的功夫,心思想法已经百转千回。
“魏公公,这是……?”
魏公公心里暗骂苏晨斐真是笨蛋,有一个这么给自己长相的女儿,竟然还舍得下狠心,简直就是不懂分轻重,蠢得无可救药了。但是面子上,魏公公堆着笑,摊开圣旨就开始宣读。
“今东盛世子被害一案,苏家之女季菲,聪慧灵通,协助廷尉府破案有功,联甚感欣慰,故赐凤凰翎一块,谏言牌一枚,白银千两……”后面洋洋洒洒又是几句激励的话。
圣旨宣读完毕,苏晨斐这才领着众人谢恩才起身。
不过苏季菲没动。
因为她不知道苏晨斐这事算是审完了没有,要是一会还得让她跪下,干脆现在就跪着省事。
苏季菲无聊地打了下哈欠,身上的衣服虽说是后来穿的,是干的,但里面的亵衣却是湿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想赶紧把这事搞定好回房换衣服。
魏公公眼尖看到,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识,笑着客气地问了句:“三小姐,圣旨都读完了,你还跪着干什么?”
苏季菲没说话,只是目光淡淡扫了苏晨斐一眼,后者脸色骤然一白。
魏公公愈发的稀奇了:“苏大人,这是怎么着?季菲姑娘做了什么事,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苏晨斐明显没料到魏公公居然管起这种闲事来,不禁一愣,脑子快速一转就准备好糊弄的措辞,结果他话还来不及说,便听魏公公继而又道。
“这季菲姑娘啊,年纪小,做错了什么,你好好教就是了。这么粗的一根棍子,虽说季菲姑娘她会武功,可要是哪打伤了,武昭仪娘娘可就该心疼了,她可是昨个儿才刚认的这个妹妹。方才知道我要过来,还偷偷让我带了一副见面礼过来呢。娘娘心细,说是怕她自个儿给,季菲姑娘不会要,还让咱家谎骗说是皇上赐的呢。”
说着,就见魏公公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季菲姑娘,你看,娘娘对你多好。”
魏公公把盒子推到苏季菲的面前,说话的同时一边把盒子打开。这是一支金步摇,中间的形状是一朵金色的大牡丹,蕊心由无数颗大小不一的蓝宝石点缀而成,而连着细细金链着串在一起的蓝色珠子则是显大一些,左右都有。
其他人看着,眼睛简直都馋红了。
苏晨斐虽说没见过这个武昭仪,可是关于她的事,他还是听说过不少。这支步摇,据说就是当年还是太子的皇帝下聘时的聘礼,可是今天,武昭仪却把如此珍贵且具有纪念价值的宝贝送给了四丫头……
苏晨斐看着苏季菲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像是没察觉到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一般,苏季菲表现得十分淡定,笑容浅浅地对魏公公说道:“姐姐真是有心了,改日等季菲进宫,一定到永昌宫去看看她。”
魏公公笑道:“别改日了,你现在随咱家一块进宫也行。皇上赐你凤凰翎和谏言牌,便是希望你不同于一般妇道人家,整日待在深闺里埋没了才华。”
苏季菲眼中光芒一闪,瞬间就亮了,这话等于是给她恢复自由之身。
这一次,她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起伏:“皇上厚爱了。”
虽然打的还是官腔,但是魏公公阅人无数,自是看得出她的心里变化。
他不禁笑了笑:“既然这样,那季菲姑娘还不快起来,这跪久了膝盖以后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苏晨斐嘴角抽了抽,脸色难看至极,总觉得这个魏公公这话有股代俎越庖之嫌,他罚自家的丫头,难不成还得看人脸色不成。
可这次,他还真是说对了,现在的苏季菲不是他惹得起,罚得起的。
就算苏季菲心甘情愿让他罚,给他这个爹几分薄面,可是也有人不满意啊。
魏公公见苏季菲没动,于是伸手顺势一扶。
在场众人意外,心想苏季菲是何德何能,竟然能让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手去扶她,享受和皇帝一样尊贵无比的待遇。一些有心之人,当即有些恨得牙痒痒的。例如苏琼玖,瞪着苏季菲的眼睛几乎能射出针。凤玉慈虽然心中也不快,但姜还是老的辣,她掩饰得很好,无人能看出端倪来。
苏季菲也惊讶,魏公公的面子她可是不能不给的,因此赶紧顺势站了起来,嘴里说了句“谢谢”和“抬爱”之类的官场话。
其实她不起身,只不过是想干脆点一次性把事情解决了,省得以后她这个爹还会为了这事找自己麻烦,可谁承想这看在别人的眼里,却是她骨子里傲,与苏晨斐较上劲了,甚至连苏晨斐自己也这样认为,顿时心里更是气上加气。
魏公公又拉着苏季菲说了几句话,无外乎就是皇上和武昭仪如何看好她,赏识她之类的云云,苏季菲连连做出谦虚的样子,明明才是一家之主的苏晨斐看得心里几乎吐血,这种被人完全无视的经历在他的生涯里还不曾发生过!
可偏偏,这人还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苏晨斐心里怄得快吐血,面上还得陪着笑脸,不过这次塞红包的时候,魏公公却没有收。
东西怎么到他手上的,他就怎么推还回去。
魏公公心里是个雪亮之人,看在以往收了苏家不少好处的份上,临走前他琢磨了下,还是好心提醒了苏晨斐一句。
“其实不管季菲姑娘犯了多大的事,咱家若是大人,肯定撒手不管这事,季菲姑娘是个福将,他日的荣华富贵更是我等无法猜测的,大人又何苦担这份闲心。”他意味深长地拍了苏晨斐手心两下,用着他那阴阳调的嗓子又补了一句。“小心搞不好,还惹得一身腥。”
他尽管说得含糊不清,但是苏晨斐还是听明白了,心里头猛然一震,想起了那股冷冰冰的面具脸,一股寒意瞬间就从尾椎骨爬了起来。
魏公公观他面色,便知他已经懂自己的意思,于是噤了声,说了声“告辞”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