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

  老夫人住的院子本来叫宁波园,但因为她的身份,所以有时候大家也直接唤这院子为祖屋,听起来更亲切些嘛。
  到的时候,苏季菲故意让林嬷嬷扶着自己,慢慢走进屋子,尽量做出一副受伤动作不便柔弱又楚楚可怜的样。
  林嬷嬷瞪得眼睛都直了,好几次净顾着看她,都没注意脚下,差点摔倒,还是苏季菲反过来暗中拽紧她。
  因为夏婉兮和齐嬷嬷走在前面,自然没有看到这一幕,不过就算是看到,就苏季菲这两天的反应……好吧,她们表示真的没看见!
  其实老夫人忽然这么隆重把她“请”过去,苏季菲多少能猜到一些事。
  虽然为了能让她安心养伤,夏婉兮和两位嬷嬷都没在她面前说什么,但是苏季菲仍然从她们沉重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更何况她回来当晚,苏晨斐,她那个爹,都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了。
  人言可畏!
  皇上那里!
  光这两样就够这个家里的每个人烦得喝上一壶的。
  果不其然,苏季菲才进屋,就见苏家上下所有人都来齐了,除了离京办事的苏瑞泽外。就连苏晨斐的那几名妾室,以及妾室所生的孩子,都到了。
  苏季菲的出现,立即就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在看她。
  夏婉兮一见这阵势,就没用的双腿打抖,紧张地看着苏季菲,双手更是死死拽着手帕。好像恨不得告诉全世界的人,我很怕一样!
  苏季菲硬生生忍住不鄙视。
  因为,从某方面来说,她是娘……鄙视她就等于鄙视自己。
  苏季菲没那么蠢。
  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后,就已经自动将众人所站的位置还陈列记下,以前的身份让她很擅长做这种事。
  “给祖母、父亲请安了。”苏季菲走到老夫人和苏晨斐的跟前,微微一福。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起来吧。”
  “谢祖母。”苏季菲尽量让自己表面得像这个年代的人一点。
  苏晨斐看着她,一脸关切:“这两日怕打扰到你休息,所以我都让大家呆在屋子里,别过去。昨晚入夜后,我又过去一回,见你还睡着就没叫醒你。休息了两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要不要让大夫再过来瞧瞧?”
  他这几句话说得不软不硬,算是简单介绍这两日没人去看望她的事。
  苏季菲也懒得去追究这话的真假性,只道:“已经好多了,就几处擦伤而已,不用再让大夫过来了。爹也不用挂心。”
  见到她能这般大方得体,苏晨斐甚是满意,心想这女儿要是早能这般善解人意,自己估计就舍不得动那歪心思,惹得现在一身腥。
  “玉慈她们一直惦记着你的伤势,刚她们还在商量,给你们祖母请完安后,一道过去看你,我见你锦瑟轩不大,这么多人一块过去太挤了,就索性让你过来了。”
  他声音刚落,凤玉慈便朝她走过来,眉目慈爱,颇有当家主母的气势和大度。
  她握住苏季菲的手人,柔声道:“是啊,这两天真是把我们都吓到了,一听到你出事的消息,我这心就跟被刀割到似的,从小看着你长大,好不容易才见到你长大成人,没想到却要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娘她,那更是整个人掉进泪缸里,都哭晕好几次了。”
  她说得情深意切,末了还声音有点哽咽,眸中闪烁着泪光。
  苏季菲却看得,嘴角抽搐,好想吐。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立即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只是小事一件,却让大家如此兴师动众,我实在是心里不安。”
  说完,苏季菲就一直在注意凤玉慈脸上神情的表情,包括任何的微表情。
  针对这次的赐婚事件,还有以往的种种,凤玉慈这对母女的嫌疑最大。
  她就想知道,青黛山的事是谁指使的?是凤玉慈?还是苏琼玖?还是说两个人都有?苏季菲可没忘记,如果这次自己栽了,最大的受益人是谁。苏琼玖的嫌疑,一点都不比她娘少!
  苏季菲目光深邃,看得凤玉慈心中隐隐一跳,眼球瞪大。
  这是害怕的表现。
  苏季菲非常肯定,所以凤玉慈是心虚了吗?
  这女人……果然这事和她有关!
  苏季菲眸底的冷意,瞬间带上寒霜。
  “小事?”一声惊呼,从站在凤玉慈后面的余姨娘嘴里吐了出来。“三小姐你现在真该出去看看,现在整个永安城因为你的事都炸开了锅,都在传三小姐如何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险遇后,平安无事的归来,而且这一出现又是如何的惊艳震惊。”
  这位余姨娘估计也非常讨厌她,这样踩她还不够,末了还轻笑附上一句:“三小姐,你现在可是永安城的名人,比天香阁的云姬还要红。”
  这天香阁是什么地方,京都最红的妓院,苏晨斐听到最后脸色一变,原来看着苏季菲的那一点难得慈怜心疼也瞬间变淡了许多。
  夏婉兮这下急了,马上站出来为苏季菲说话:“这云姬是什么人,余姨娘怎么可以随便拿她跟菲儿相比较,这简直就有失体统,而且当时那种情况菲儿能留着命回来已经很不错了,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她说得句句在理,可是苏晨斐看完后,脸色虽然稍缓,但还是很难看。
  被训斥,余姨娘也不生气,反而轻柔笑道:“夫人训得是,生命犹可贵,其他声誉啊名望啊,也只有那些无知的市井小民才会计较,我们不该看得太重的,三小姐的性命比其他的都要重要。”话虽说得漂亮,笑容也带着几分小家碧玉的娇柔感觉,就是这瞧人眼神,还是媚得跟啥假的,完全是抹不去的风尘味,冲掉了她一身装扮给人的好感。
  夏婉兮闻声,脸色唰地一白,泛着红艳色泽的嘴唇更是害怕地抖了下。
  要知道在这个保守的年代,讲究的是如果不是自己的丈夫碰到身上的肌肤,哪怕只是手,你都要把整个胳膊卸下来准备当贞节烈女,苏季菲虽然是没让人碰到自己,可是在那样的公开场所不止露两手,而且前后衣裳都有好几处破裂不堪,让肌肤赤骡在外,这无疑就如同现代的骡奔,简直就是罪大恶极,浸十次猪笼都不为过。
  苏晨斐就甭提了,张整脸都沉下去,看着苏季菲的目光不禁带着责怪,还有极其不瞒。
  老夫人虽然表现得不太明显,但面色也透着一丝不悦。
  凤玉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苏琼玖更是感到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她可没忘记苏季菲出发白马寺前对自己做过什么。
  只是演戏演全套,在苏家老爷和老夫人向来走贤良淑德路线的凤玉慈,立即摆起一张脸对余姨娘诉道:“余氏,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妾室,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跟姐姐说话?更何况老爷和老夫人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尽显主母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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