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险阻(一)
战斗的结果,就是苏吞云顽抗被杀,组成八臂明王的阵法营高手倒戈投降。
在这两条中流砥柱都一一折断之后,其余幸存的叛军将士,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放下武器,选择了投降。
我能明白他们的想法:
毕竟他们也并不是战争的既得利益者。
那张大位上坐的人是谁,和他们关系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只要有口饭吃,有军饷发,反正都是打仗,那和谁打不是打呢?
何况现在连上面的人都死的死,降的降,有了带头的,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好抗拒的嘛!
接下来的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
这些败兵的投降和整编事宜,都有孙都尉这个专业人士去操心。
不过想必这些临阵投降者,就没有我们带来的人那么好的运气了。因为等到再次和叛军交战的时候,他们肯定会被驱赶着第一批走上前线,和曾经的同袍厮杀。
这不是残忍,而是战争的法则。人有远近亲疏,这是他们为了救赎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一点,显然这些老兵也都心里有数,所以在被打散建制、重新接受整编的时候,他们没有一点怨言,而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安排。哪怕被辱骂踢打,也是安之若素,像牧人鞭子下的羊群,一点都看不出方才在战场上凶悍厮杀的模样。
见此情景,我们就是再不通军务,也知道这里没我们啥事儿了。于是纷纷找到孙都尉拱手作别。
孙都尉知道我们此行是要穿越叛军的封锁,去长安劝阻英王,避免兵连祸结的战乱,也表示出佩服之情,说要给我们置办韭菜践行,被我们婉拒。
如今天下乱象纷呈,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大家并无时间喝酒吃肉。不过我们也和孙都尉约定,待来日天下平定了,再和并肩血战过的兄弟们一起,大宴于长安城头之下。就是战争残酷,不知道到那天的时候,今日约定的人,又还能剩下多少。
草草告别之后,我们便登上了孙都尉给我们准备的马车。
此去长安,路途也不近,骑战马肯定是不合适,他就特地为我们准备了一个商队的身份作为伪装。
不过马车离开孙都尉大营,才前行了不到四十里,官道便烂成了一锅粥,我们坐在马车里,颠簸得像狂风巨浪里的小船,震起来的时候,脑壳可以撞到车顶的天花板,落下来的时候,屁股差点颠成八瓣。
这样又勉强往前走了十来里路,胖子终于受不了了。
他的体重最沉,因此摔起来也最痛。这家伙揉了揉屁股,愤愤地一掀车帘,赌气说你们慢慢坐吧,胖爷要下去散散心了。
我们顿时笑成一团,然而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外面有闪电般的寒光一闪,连忙大喊胖子小心!
他连忙用双手一遮脸,可这一支劲弩却不是冲着他来的,啪的一声,从他身旁的缝隙里,我看到为我们赶车的车夫,脑袋突然像个烂西瓜一样爆了开来,血浆四溅,不但胖子惨遭涂了一身,甚至连他身后的人都被波及到!
不好,是敌袭,快出去!
我们一惊,纷纷站了起来。
可是在狭窄的车厢里,大家只能弯腰挤成一团,如果这时候遭到破军弩的攒射,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无心人魔反手一拳,重击在身旁的车厢板壁上,只听咔嚓一声,车厢顿时被打出一个大窟窿。可不等我们效仿,忽然又听到前方失控的马匹一声嘶鸣,接着,整个车厢就像翻下了深谷,疯狂地旋转坠落起来!
见鬼!
情急之下,我们这一车人再也顾不得顾忌什么,纷纷出手。
霎时间,木板横飞,车厢就像爆炸一样从内部轰然破碎。
这时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居然已经来到了一条山道上,此时更是连车带马翻了下来,下面就是深深的山谷。
抬头望去,还能看到几条身影站在我们上方的道路旁向下张望,显然,他们就是暗算我们的人。
从破碎的车厢里跳出来,我只觉得一阵巨大的狂风扑面而来,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御风飞翔的错觉。
不过这种令人心旷神怡的错觉仅仅持续了不到半息的时间,身在半空,不知道谁在我后背上撞了一下,然后我就失去平衡,陷入了剧烈的天旋地转之中。
大地和天空在眼前不断交错,在急速的翻滚下坠中,我听到头上还不断传来了一阵阵嗖嗖的破风声,道道银光在眼前飞速掠过,应该是暗算我们的人还不放心,生怕我们摔不死,又用破军弩继续追杀。
弩箭和空气高速摩擦,发出一阵阵钢铁燃烧的铁腥味,我心中一片愤怒。
尼玛这是多大仇,要这样置人于死地?
不过我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即使身手高超如我们这一群人,也难免会在敌人连绵不绝的伏击中落入下风。
想到就做,我在空中努力稳住身形,然后拔剑荡开两支射向我的弩箭,一记掷剑术,大剑深深嵌入岩壁。
我拉扯着由金丝和剑柄联系在一起的金环,又下滑了一段距离,反手一捞,也不管是捞到了谁,就停在了半空中。
这时,我才得空回头一看,正好对上无心人魔那张木无表情的脸。
他向我点点头,比了一个感谢的手势。
同时,我还看到其他人也纷纷各显神通,在山壁上停住了自己下坠的势头。就连武功最差的胖子,都在像个皮球一样反复撞击几次之后,被福伯和鬼影子联手截下。当然鼻青脸肿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这还多亏了这峭壁并非直上直下,而是有一个坡度,否则大家能否如此轻易地停住,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这时候,一个大鸟一样的身影,从我身边升起,在陡坡上轻点几下借力,转眼就窜上了山崖顶端。
接着,就听到上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和惨叫,显而易见是双方已经交上了手。
是不臣之枭。
这个我们中轻功最好的先天高手,他在遇险之后,没有救助任何人,而是直接爆发出十二分的杀意,直接冲上了崖顶,和袭击者大打出手。
同一时间,在崖顶上也有不少人影踏着陡峭的山壁冲了下来,这一次袭击我们的人虽然身份不明,但是应该来了不少人,以至于一个不臣之枭甚至都无法完全拖住他们,有如此多的敌人继续攻击我们。
到底多大仇啊?
我心中一片阴沉,抓住无心人魔的右手用力一甩,他立即扶摇直上,和一个直奔我们而来的袭击者战到了一起。
我注意了一下,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都一一被至少两三倍以上的人给缠住。
这些人的实力虽然远不如我们一方,但是进退有度、配合默契,加上他们在腰上都提前系上了钢索,一番交战之下,倒是我们这边吃亏比较多一点。
进退之间,三名负责对付我的家伙也联袂扑了上来,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们玩。
当下,我在插进岩壁的大宝剑上一踩,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从三人的头顶上掠过,落在了崖顶上。
直到双脚踏上了山崖官道那坚硬的夯土地面,呼吸着山间的习习凉风,我才猛地一抖手上的金环,大宝剑顿时嘣的一声从岩壁中弹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重新落在我的掌中。
这个过程中,一个负责对付我的袭击者身上缠的钢索不幸被大宝剑的剑锋擦中,嘣的一声断裂,然后就只听一声悠长的惨叫,这家伙猝不及防,一头栽进了深不见底的山谷,半晌才有一声极其惨烈的闷响回荡起来。
这件事立刻提醒了我,我扭头看了看,发现不臣之枭正在崖顶留守的袭击者中游刃有余,便把自己的目标放在那些下山的人身上的钢索中。
这一次的袭击者显然是做足了准备,不但带来了数倍于我们的人手和破军弩,甚至连他们上下山崖的钢索,也都带来了专门的辘轳进行送放,而我此刻的目标,就是那些无人看守的辘轳!
去死吧!
我像一阵风一样,从一尊尊辘轳中掠过,身后,传来一阵阵咔嚓咔嚓的木材爆裂声,所有被大宝剑剑锋扫过的辘轳,都在第一时间四分五裂。
山下,传来一阵阵惊呼的声,好几个完全把体重压在钢索上的人,统统步了之前那个同伴的后尘,下地府跟他作伴去了。更多的人虽然没有直接跌落,但也被弄了个手忙脚乱,一个个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我探头朝山下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的武功原本就不如我们一方。刚刚也只不过是仗着腰间钢索,多了一个借力的地方,这才打得风生水起。现在骤然失去了辘轳,双方的战场条件被拉平,顿时他们就成了苦苦支撑的一方。像杀伤力最犀利的无心人魔,现在已经三招两式就解决了自己的对手,正向着山头上攀爬而上。
看到这里我就放了心。
解除了崖下同伴的后顾之忧,我转身又帮助不臣之枭对付起官道上的敌人来。
不多时,无心人魔也爬了上来,他估计是憋了一肚子火,上来之后二话不说,放手就是一通狠杀。
如果说之前只有不臣之枭一个人的时候,官道上的这些伏击者配合起来,还能勉强支撑一二的话,那现在多了我和无心人魔两个杀神,那局面顿时就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甚至因为我和不臣之枭的存在,他们就算想跑都跑不掉。
往往溃败之后想要逃跑,又被我们从背后一一追杀击杀,最终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
干掉了这些苍蝇,我们回过头又想帮福伯他们肃清下面的敌人,但就这时,胖子的喊声突然从下方传来:
剑人,你们三个不要管我们,马上去长安!这里我们自己能搞定!快啊!我刚刚收拾了一个被福伯打伤的家伙,审出来这帮家伙是洗月山主的人,他们也是冲着英王去的!你们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劝阻英王称帝的计划!不然一切就都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