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岛寻龙
孔慈一声招呼,从船舱里立刻呼啦啦地涌上来一片人,都是他从孔方阁里带出来的心腹。
这些人二话不说,喊走就走,连搁浅的船都不管了。一个个提起兵器,就跟在孔慈和木夫子背后,往不远处的小岛上涉水冲过去。
只是他们的兴奋并没有维持多久,当我和胖子赶上他们的时候,就看到所有人脸上的狂喜,都变成了不安和不甘。
众人面前,一行通向岛屿内部的陌生脚印,说明了他们骚动不安的源头:
藏着降龙木的岛屿,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是一个坏消息,不过除了对木夫子过分自信的孔慈之外,在我们这些旁观者眼里,这其实应该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不是么?
你想啊,连孔方阁这样的门派,都能找得到木夫子这样的杀手锏。
那你怎么就能武断地认定,南海或者北山这样的千年大派中,就一定没有类似的底牌?
只是现在的局面却有些麻烦了,如果没有这些插队的家伙,我们大可以在这岛上慢慢搜寻,一截降龙木嘛,特征鲜明,这鸟不拉屎的岛屿又不大,就算有雾气遮掩,我们也总能找到的。
但是现在有了其他势力的存在,我们就必须要有所提防了。
如果降龙木不幸先落在了他们手里,那我们要么选择空手而归,要么就要做好强抢的准备,抢不抢得赢尚且两说,但是起码一场恶战就是免不了的;
而如果降龙木落在我们的手里,看似美好的局面下,隐患却同样不小。
因为我们没法确定,现在前面就只有一拨人登岛,假如有好几个势力都觊觎宝物的话,那我们说不定就得面对被一大波敌人联手围攻的局面,比起前一种局面来,这只会让我们的处境变得更加的糟糕。
不过此时船也撞了,地方也到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家索性就豁出去了,为了降龙木,不管前方有什么难缠的角色,总得较量一番,才不枉大家跑这一趟。
孔慈阁主就在怪石嶙峋的海滩上,找了一块高点的岩石,站上去给大家做了一番简短的动员。
不得不说,这位爷不愧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口才极好,寥寥百十来个字,也能说得大家热血沸腾。
然后一声令下,一群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往岛上冲,仿佛那降龙木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只等伸手去拿就好了一般。
我和胖子留了个心眼,故意走在了最后面,等我们上岛的时候,前面的人早已经冲进岛上茂密的山林里看不到了。
更离奇的是,在登岛的前一刻,还是浓雾笼罩,可等我们在岛上走了没几步,却是云收雾散,眼前为之一清。
再回头看,海岸线之外,雾气依然像一堵连天接地的高墙,截住我们的来路。
唯独这座小岛就像暴风中的风眼,竟是半点雾气也无。
我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这岛上的风景颇好,山清水秀。
在一片翠绿的山林间,有连绵的奇峰怪石拔地而起,从海面一直蔓延到岛屿的中间。
岸边坚硬的岩石上布满了被流水海潮侵蚀出来的天然拱门和空洞,海风一吹,就顿时发出呜呜的怪响,当真犹如万千厉鬼齐声哭号,不知情的人第一次听,恐怕还真会被吓一大跳。
不过类似的景象,我们在西北的魔鬼城里早已见过。只不过两者一个是源于风化,一个是源于水蚀罢了。
我和胖子见怪不怪,便只是相视一笑,就联袂登上了这座透着神秘的岛屿。
我们都是身具不俗武功的人,这海岛虽然看起来亘古罕有人迹,森林茂密,但我我们连十万大山那般天堑都闯了过来,又怎么会在乎这一点点柴草般的树木?
三下五除二,我和胖子就顺着一些可能是人为留下的新鲜痕迹,一路追踪,很快就追到了一块林间的空地上。
在我们之前登岛的人,应该是把这里当成了临时宿营的地方。
不算宽的草地上,用柴草和树枝草草搭了几个简陋的棚子。
这毕竟是南海,温暖湿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一场暴雨。
在这密林之中,浑身淋湿了还是非常难受的,又容易着凉,所以这些草棚子,看上去应该就是他们为自己建设的避雨的造物。
可惜的是,现在建设棚子的人,却在无法在自己的杰作里挡风避雨了。
因为我们刚一摸进这片营地,就闻到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呛得胖子还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我朝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在一座草棚子的后面,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具尸体,从尸体的皮肤颜色来看,死了应该有些时辰了。
见状,我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心想去你妈的孔慈,还说什么杀手锏。看这架势,这伙人起码比你早了七八个时辰到这岛上,要不是被人给宰了,那别说降龙木了,只怕连木头渣滓都给你搬空了!
接着我又想到,既然他们被杀了,那杀他们的人,这时候是不是已经找到降龙木了。
一念及此,我顿时就心急如焚,扭头就要催促胖子离开。
没想到这死胖子天生贪财猥琐,明明有着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偏偏还想去发死人财。
趁我吐槽的这点时间,他已经凑在几具尸体上一阵拨拉,找宝贝,顿时看得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瞅瞅这出息!
妈的!死胖子,你在做什么!
我暴吼一声。
胖子吃我一吓,手下意识地一哆嗦,回过头来看着我,尴尬地笑笑,我验尸呢……
我也不拆穿,只是没好气地甩了一个大白眼给他,说哦,那你验出什么来没有?
他立刻开启了满嘴跑马车模式:
根据我的经验来看,这些人应该都是被人杀死的!
我啼笑皆非,上去就给了他一脚:
奶奶的,老子又不瞎,瞧这一个个满身的刀伤,不是被人杀死的,难道还是摔在自己的佩剑上跌死的不成?少在这里扯犊子了,赶紧走,再晚一点怕连汤都没得我们喝的了!
胖子嘿嘿一笑,站了起来。
在离开之前,我不经意地一回头,却突然发现这些死人穿着的袍子有些眼熟。
再仔细辨认了一下,我才后知后觉地一拍大腿,心说糙,这帮家伙的衣服,可不就和昨天晚上在渔村里埋伏我们的邪教徒一模一样吗?
当时我就在心里想,以后和这群邪教徒的事情还不算完。
没想到一语成谶,这才过去了多久啊,就又在这个岛上熟人相逢了。只可惜他们都已经变成死人了。
我蹲下身,拉开了一名邪教徒的衣襟,果然在他胸口对应心脏的位置上,找到了一个被烙铁烫出来的闪电标记。
这说明他们都是当初跟着九头龙叛教而出的死忠,只是随着九头龙再次被乱离降服,才不得不又回归邪教麾下。
我回头看了胖子一眼,发现他盯着这个闪电标记,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相比起被大唐视为心腹大患的轮教,闪电教虽然人数更少,行事也更隐蔽,但他们的教徒,在心性上要疯狂得多,不然也干不出把整个六扇门洛阳分部一锅端的事情来。
而且从他们能够在邪教之外另立门户就可以看出,这些人渣的实力,也同样非同小可。
如果有得选择,我倒宁可对上轮教那群装神弄鬼的轮子,也不愿意和这些亡命之徒打交道。
毕竟一个熟悉而相对软弱,另一个却是陌生而疯狂,充满了不可知的危险。相信任何一个捕快出身的人,都会和我持同样的观点。
在我检查闪电教徒尸体的时候,胖子也走到不远处的树林旁边,翻开一具樵夫打扮的尸体,看了一眼,然后就摘下一块腰牌,向我这边扔了过来。
我接住抄在手里,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咦出声:
居然是北山派的?
再走过去看了那死掉的北山派弟子一眼,我又忍不住咦了一声:
居然是他?
原来这人我也认识,在坐忘楼上大战南海派的人里面,就有他一个,当时算是虽败犹荣。
看他当时的表情,虽然不甘,但也没有多少懊恼。
想来在他自己心里,也没把这场失败放在心上。
毕竟他还年轻,以后时间还长,只要勤学苦练吗,以后有得是一雪前耻的机会。
这道理是不错,只是连他自己恐怕也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就永远地把性命落在了这个荒无人烟的海岛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把这名北山派弟子的尸体拖到一边,就看到一条已经半干涸的血滴连绵成线,从这林子的边缘,一直深入其中,旁边还有几行脚印。
看起来应该是北山派的人率先突袭了这个闪电教徒的营地,只是他们大概没料到,这伙邪教徒的实力比他们强得多,虽然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死了几个人,但是马上就把场子找了回来,反戈一击,干掉了我们脚下这个北山派弟子。
其余北山派弟子负伤不敌,退入了林中,邪教徒追去,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之后双方都没有回到这个营地,以至于同伴的尸体都暴尸荒野。
而我虽然看到了,也有心让他们入土为安,但转念一想,这时候降龙木可能已经被其他人抢夺到手,我就只能放弃这个愚善的念头。
看了一眼胖子,我问追不追?
胖子盯着那条血线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咬着牙狠狠一点头,说追!怎么不追?胖爷莫非还怕了他们这群丧家犬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