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长相守,镜月水中求
他的其他魔法,全部变成了武学,而释放这些武学的载体,居然是他那些亲友的幻影。万剑心代表寒冰与时空,拜狱代表黑暗与火焰,鬼厉名代表诅咒与死亡,神姬代表恢复与女仆……他的世界,他的神国,他的亲人,他的一切,都彻底整合到了他的幻想之中,银尘几乎任何时候都在悲哀地想着,想着这些人的肉体已经真的完全毁灭,只能永远活在他的心中,甚至是他的幻觉里!
但在机械迷城中,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真的生活在一座幸福的城市中,机械迷城中甚至还有个百花园呢。
这些人能从他的身边突然出来,为他挡下任何攻击,也同时给他的敌人最出其不意的打击,然后潇洒地消失在他面前,回到机械迷城里面。这些人无论是在机械迷城还是在他身边,都是真正活着的,他们会记下他们出现后遇到的一切事情。
当然,银尘此时甚至可以召唤出常夜王,机器大帝。
想到机器大帝,银尘又是一阵心如刀绞,林轻雨和赵凌云一样,永远地消失了,她将身体给了林绚尘。
林绚尘,就是那个跟在希埃尔身边的十三岁小女孩,她现在只有十三岁了。
银尘不仅失去了林轻雨,连红后也一并失去,红后的系统和他从无度那里掠夺来的系统是相通的,因此没有挡住无度最初的冲击,完全数据崩解了,而代替她的,居然是银尘自己的潜意识。
当然,蝶舞和大天使,也没能保住。
银尘用了一天来收拾自己的感情,平复心中的剧痛,他在这场浩劫之中,最大限度保留下来的,不是蚩尤的传承,反而是红后的基地,这个基地,如今成为他的魔法的全部,他可以通过所谓的魔法,将那里面产出的任何东西变出来,无中生有。
当然,他也依然保持着一位魔法师,或者说一位黑魔法师最起码的能力,他能将手头上的任何东西,无论是固体还是液体,变化成另外的东西,原本魔法师要遵循的质量相等,价值相等之类的铁律,他不用遵守,只需要保证体积相等就可以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从法神的境界上滑落下来,只不过他此时的神力已经非常微弱,无法使用太多惊天动地的神术,但是,他有优势,他比起实力庞大的无度,最大的优势就是他的技艺,无限精深的技艺。魔法道在此时此刻,对于银尘来说已经具备另一个维度中的意义了。
生活无论如何残酷,都是要坚持下去的。银尘现在连自杀重来的心思都不敢有,因为林绚尘活着,因为万剑心他们,可以算是活着!
因为这个世界中近乎一切的美好,就存在于那机械迷城之中,而机械迷城本身,必须依赖银尘存在。
他身边真正能在现实世界不受限制地存在下去的人,只有希埃尔,林绚尘,赵光怡了。
此时,他们四个人正站在怕潘兴城里的一座高大上的酒楼门前。
“你们谁带钱了?”银尘的声音冷酷又充斥着攻击性,仿佛他不是来住店的,而是一位准备炸掉酒楼的恐怖分子。
“没人有钱。”他的身边出现了第五个人,张白生。帅气的张白生依旧扇着他那一把书生扇子,在春暖花开的潘兴倒也十分应景:“拜那位大魔头所赐,如今建州奴儿们发行了新币,铜和金都废除了,只剩下银币,按两结算,如今我们手里可没有这种新币,以前的旧币,必须拿到指定的官窑里面去熔铸,否则没有合适的模子,造出来的假币会被人认出来,这潘兴城里任何人,都有没收假币的权力呢!至于那些收旧币的官窑,那里面的门道可就深楼!收十两给七两,但是官家依旧承认这是十两之类的小技巧,都十分寻常的。真正厉害的是,它并不是每一种旧币都收,比如咱们产的那些元宝,他们是不收的。而他们不收,老百姓也不敢要,因为老百姓是没有私自铸造钱币的权力的,哪怕他们手里有银子也不行,总之,建州奴儿抱上那位学生的大腿之后,也变得难缠起来,这方方面面,其实都是在限制,像咱们这样的“外来人”。毕竟大雪一落,天知道有多少地方割据就此玩儿完,现在可是基本上全世界都在求着他们的时候,以他那大才奴道的畸形教化,这个时候不跋扈凌虐世人一番,本身就说不过去。”
“那你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吗?”赵光怡皱着眉头问张白生。他知道机械迷城里有的是黄白之物,但这些黄白之物现在拿出来,已经不作数了。邪神利用了希埃尔的凛冬号角,甚至有可能就是他操纵希埃尔这么做的,靠着一场天灾,将原本处于竞争劣势的建州奴儿硬生生扶上帝位,成为东方天下的唯一统领。现在全天下人都生活在他们的奴役之下,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因为离开了他们,便只有死亡。
无度这一手可真够高明的。
“在下无能为力,但是敛空痕兄弟估计会很有办法。”张白生说完这句话就消失在赵光怡的眼前。
“敛空痕是何许人也?”赵光怡并不知道敛空痕是谁,因为他们夫妇二人并没有提着什么投名状来投奔他,只是在姑苏城里安顿下来,安安心心开着敛氏武馆过日子,日理万机的赵光怡,不可能抽出时间来关心一下远在西北的敛府。
“敛式七巧剑的传人。”银尘说完,敛空痕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经历了盾天府一战之后,他真的成长了很多,原本有些嘻哈的性格也变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给四个人抱拳行礼,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银尘有点不适应,魔法师首先开玩笑活跃气氛道:
“放松点,这次你可是奉旨行窃呀!”
敛空痕并没有笑,只是冲他点点头,然后幽灵一样身形一闪,就到了酒楼的门前。
一位身穿黑色大宽袍子的富商此时刚好抬腿卖入门槛,今天工资至少六位身强力壮的保镖,这些保镖和敛空痕比起来,每一个都有他的一倍半宽。敛空痕在这一行人面前,几乎就像是站在一群棕熊面前的小羊羔。
然而敛空痕还是义无反顾的伸出手去,他的手腕上报上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看起来就像正在扩散的罡风,但实际上那是时空的力量。
他伸出手的瞬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很缓慢,他的右手很准确地摸到了那位身穿黑色长袍的富商的褡裢,食指和拇指非常熟练的一错,就解开了褡裢上面的装饰扣,食指和中指十分灵巧的探了进去,毫不犹豫,绝不迟疑,眨眼工夫就从褡裢里面叼出一块大大的敕造银元。
一击得手的敛空痕并没有迈开步子逃走,他只将那块银元紧紧的攥在了手里,同时就地消失。
几乎静止的时空再一次流动起来,跨过门槛的富商根本没有注意到究竟发生了什么,脚步不停的朝里面走去,他身边的六个保镖中,只有一个很疑惑的朝乐门边上看了一眼,想对刚刚消失的大活人感到惊奇。“许是来争夺白龙榜的高手吧。”这位壮汉保镖这么想着,没有吭声。
敛空痕并没有再次出现,他用妙手空空拳偷来的那块银元宝,已经被带入了机械迷城之中,十秒钟后,十四岁的银尘手里出现了一座硕大的木箱,木箱子里装着满满一箱银元。
这些银元,都是机械迷城里的机器根据那个样品仿制的,只怕建州奴儿自己都分辨不出来是真是假。
银行最后还是叫出了两个青年苦力,帮他抬着一箱子银元。六个人施施然走进了酒楼,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一般,融入到这末日之中的世外桃源里。
【三楼客房】
六个人再次变回了四个人,银尘,希埃尔,林绚尘,赵光怡围坐在一起,当最后一个小二将热气腾腾的菜肴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倒退着离开之后,银尘布下隔音结界。
他布置这个隔音结界花了将近一分钟。
“希埃尔,你说如果我要将机械迷城里面的某人长期留在外面,该怎么办?”
希埃尔沉默了好一阵,才轻声说道:“杀人。”
“杀人?”
“是的,有那些人的身体作为献祭,通过我主持的仪式,让机械迷城里的人和你解除守护者圣约,他们就成为真正的独立的个体了,但是,还是那句话,姐姐希望你堂堂正正的将这个世界重新占领,变成你的神界,那么每一个人就可以获得真正的,独立的人生,不必被困在小小的机械迷城之中了,这才是正道。”
“可是我希望给陛下配两个助手,好让他不再这么寂寞下去。你看他虽然看起来和以前一样豁达,可是他明显比以前沉默多了。”
“那是因朕正的姑苏城没了,多少需要调整一段时间。银尘你不必担心朕,只要你还活的好好的,朕的心里,就不会失去了那希望。”
“可你现在这么一个光杆司令,手下一个亲兵都没有,又如何体现出您的特长呢?”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呀。”希埃尔轻轻笑了一下:“其实这个我早就想到了,赵先生和小绚儿妹妹他们也有自己的守护者,只不过人数比你的少多了。这个呢,我参考了红后基地的权限系统,你拥有完全的权限,他们拥有不同的权限,而我,只拥有机械权限。”
“机械权限?”
“是的,大天使被侵入,感觉到内河安全系统即将承受不住的时候,将她的所有一切都备份给了我。而机械迷城里的那些人,我其实是一个都不熟悉的,于是就没有必要招收任何一个守护者了。”
希埃尔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银尘,守护者毕竟和你的那些机械文明的权限是不同的。一个守护者,最终只能服从一人。也就是说像房谋杜断这样的人,你是无法将他从机械迷城中召唤到现世的。你,绚儿和赵光怡先生,说白了就相当于传送门的门柱,将两个世界联系起来的载体,如果你们发生了意外,机械迷城会进行时间漂流,成为这个世界的最后火种。”
希埃尔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到银尘的眼睛已经亮起来,那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的,竟然是一种解脱般的释然,如同处在弥留之际的人,微笑回顾自己的一生。这种破灭般的解脱之光,让她剧痛,让她恐惧。
“这样很好。至少心里不会有那样的负担了。”银尘说完,扭头看了赵光怡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也没有说出更多的话了。他想转移话题,拿起桌上的筷子,可看到满桌的菜肴,忽然之间就没有任何的食欲,尽管他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冰蓝色的瞳孔中,爆炸出无尽,创世哀伤,缅怀如同溃烂般蔓延全身,几乎将他的整个身体完全融化。
“姐姐。”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坐在他正对面的希埃尔金红色的眼睛里滚过无尽的震惊与狂喜。“他接受我了?”她的心里急切而狂躁的想着,残酷的事实毫不留情的浇了她一头冷水。
“姐姐,这已经是我见到的第三个世界。”
悲伤沉重如魔,13岁的小女孩坐在一边,低声的啜泣起来。如今,小女孩已经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小哥哥从赤雪秘境开始,已具备衣服到现在的那种,如同核灾难般悲伤。那种永世放逐的孤独,如今的她也真正有资格来体验一把了,尽管机械迷城还在,可是举目四望,这中原厚土上仅存的两亿人,都是她的敌人。
举目四望,尽皆仇寇,那种孑然一身的孤独,佛已经将生新一届的恐惧,压缩成对故乡世界的永世缅怀。丁相成忽然感觉到无比寒冷,这还能从灵魂的深处渗透出来,将全身的骨髓完全冰封,她忽然惊恐地想:“我们四个应该就是这世上仅有的文明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