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虚妄神意

  他没有感觉到周围的异常,因为周围根本没有风,也就没有什么能以空气震波的形势传递过来。直到他忽然感觉到手脚一紧,才忽然发觉,原来这个土属性囚笼之中并不如同表面看到的那样安静。
  一根根带毒的藤蔓从沙土之中钻出来,闪电般迅捷地勒住他的手脚,银尘的手心里喷出一点火焰,落在藤蔓上,藤蔓立刻燃烧起来,并且迅速萎靡,银尘启动飞行术,强制命令周围的空气旋转起来,却只得到了极微弱的一丝丝风,只能将头发吹起来一丝。
  银尘立刻双腿发力,脚下甚至爆发出两团明亮的火光,他靠着火暗爆炸的反冲力腾空而起,接着身上亮起紫色的光芒。
  滞空术·恒定。
  他稳稳地立于苍空之上,哪怕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风的力量,他也可以借助着奥术能量离开地面。然而他脚下的土地似乎并不想就此放过他,在爆炸的火光迅速被沙土掩埋之后,一丛丛藤蔓自那爆炸形成的坑穴中窜出来,仿佛拉直了的电线一样抽向银尘。
  银尘身上再次亮起火光,火光围绕着他如同魂气般燃烧起来,很快就形成了如同火焰风衣一样酷炫的,燃烧着的轮廓,袍子的脚上迅速伸展出还燃烧着火苗的长牙,斩风燕破·凰牙如同转轮一样自动旋转起来,带动着火焰魂气旋转成一面特殊的火焰护盾。
  藤蔓击中了护盾,然后被烧成一节一节的黑炭块掉下来,落在沙土中,如同黑色的火焰球雨。银尘微微低头,一双原本温润的眼睛此时寒光四射,一股巨大的意念在他周身集结。
  “我倒忘了,这世间一切元素皆怕光,除了黑暗。”他似乎有点不难地如此抿起嘴,身体周围的空气忽然距离摇晃起来,接着旋转成一道可怕无比的风暴。
  原本强制无风的结界中,起了风。
  这并不意味着银尘的神念就可以突破了恶暗囚笼,因为他周围汇聚起来的风暴并不是空气产生的风暴,而是光明的风暴。
  【元素】作为银尘荣登神座的唯一倚仗,此时才显出神意级别的强大,元素的奥义在于转换,正如形态的奥义一样,元素之间的转换,意味着法神可以充分利用周围环境中的一切,制造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武器。
  正如他的意志凝聚出来的光芒,在他周围幻化成一把巨大无比的光剑。
  他双手捂住光剑,高高举过头顶,光柱已经几乎撕裂了天穹,看起来他仿佛举着一台巨型激光发射器在轰击太空一样。
  “观澜·碧落黄泉!”银尘的声音如同神战的宣言,一瞬间就充满了整个空间,而此时,脚下的沙海忽然之间疯狂地滚动起来,无尽沙原居然变成了金色的海浪。
  海浪之中,忽然窜出一只铜手。
  那是带着铜甲的手套,从那臃肿的形态上来看,那似乎是青铜薄板甲质地的手套,样式古朴,甚至在它露出沙原的瞬间,就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古意。
  那铜甲手套迅速捏成拳头,三根拳刺弹出来,紧接着翻滚的沙浪直接沸腾,无风的空间之中,终于第一次真正有了风。
  银尘的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果然,恶暗王权始终是恶暗王权,以风起家,最终还是要靠风的力量吗——”
  光剑忽然落下。
  拳头裹挟的沙尘暴轰隆隆地逆流而上,沙土与光芒,隔空对撞。
  碧落黄泉的光剑斩被直接打断了,而无穷量的沙土也被烧结成了碎玻璃,霰弹般四散飞射,如同尖锐的龙卷风。沙土之中,一个和常人大小相等的人形傀儡出现在银尘刚刚站立过的地方,没有战魂加持,没有寒冰气息,只有一股勇往无前的,纯粹于武道的气势。
  “这可能是世间最纯净的武道了吧?彻底抛却一切元素,一切幻想,一切外力,只笃信自身,只使用自己的力量,去挑战天地的霸者之无畏。好,很好啊!”银尘单手握着半截光剑,从空中慢慢降落,他的周围依然没有任何风压,只有奥术缓落的光芒频闪着。
  傀儡并不言语,或者说,它根本没有语言功能,毕竟它是用人的血肉搅碎成稀泥,在如同烧制陶器一样烧结出来的,铠甲之下,就是简单如同火柴人的躯体。
  不过,那高高隆起的胸脯是怎么回事?火柴人难道还分性别?
  银尘无法得出任何结论,他此时唯有全神贯注地面对着眼前穿铠甲的火柴人。当然,准确地说,火柴人的身体和铠甲早就熔铸到了一起。
  没有宣战告白,没有任何嘲讽谩骂,甚至没有任何声音。铠甲傀儡如同最冷酷的沉默杀手,无声无息地穿梭到了银尘的面前一击势大力沉的直拳闪电般袭来。
  而此时的银尘,手中的半截巨剑却反而施展不开,因为这个傀儡离他太近。
  银尘的瞳孔猛缩,他这才想起来土属性魔法有着多么可怕的优势,在地面之上,他们几乎可以无限制地瞬移。
  手中的半截巨剑其实已经不能用了,因为就算法神也必须遵守自己的规则,【元素】的意义在于转化,而这个核心规则是强制生效的,不受任何其他因素的影响,银尘已经出了一招,他便不能用同样的元素出另外一招——
  银尘仿佛着慌了一样,赶忙后退的同时,手中的半截光剑也忽然变成了金属,金属扩展开来,形成盾牌,刚好挡在银尘和傀儡之间,傀儡的重拳毫不留情地将盾牌打出一个对穿了窟窿,但它自己也被盾牌阻挡。
  银尘就是趁着它被阻挡的瞬间,连续后退并且完成施法的。对于如今的他而言,施法已经不需要咒语和施法手势了,整个过程就是只有汇聚周围元素这么一个步骤,元素汇聚完成,魔法就瞬间成型了。
  土。
  这种元素对于银尘来说是陌生的,除了地刺魔法,他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魔法可以用土来施展,这是他的元素导向性,哪怕成了法神也依然难以更改,不过没关系,他不需要知道土这种元素如何应用,他只需要知道这是一种元素就好。
  他可以转化,将土转化为光。
  银尘再次释放了光明的力量,大地圣光之剑,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大范围攻击魔法,一道道直径四米的巨大光柱从大地深处射出,任何东西被擦到一点都有可能气化。
  一道巨大的光柱刚好从傀儡的脚下射出来,将其完全笼罩,刺眼的金光中,傀儡表面的青铜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并且飞速消失,几乎就要露出那褐色的,陶瓷一样的身躯。
  但是光芒仿佛后力不济一样迅速减弱下来,银尘的无差别轰击魔法除了在沙原之上打出数不清的巨大坑洞,似乎也没有别的效果。
  那最后一根光柱熄灭了。
  面对着银尘的傀儡也彻底报废了,因为光柱熄灭的瞬间,光芒转化成了玄冰。巨大的冰柱以卍禁大封的姿态将傀儡完美地封锁起来,之后——
  “碎心寒焰!”
  寒冰之中升起一道细细的蓝色火苗,只闪现了一下,就将周围的玄冰打成了碎片,而被封印子啊玄冰中的傀儡,也在这一刻碎裂开来。
  沙土组成的黄色海浪并未平息,反而更加汹涌地震荡起来,一股股烟尘随着巨大的黄金海浪升腾起来,那些低矮的灌木丛,此时都如同海面上的泡沫一样随着及说呢的流沙上下沉浮。银尘在黄沙腾起的瞬间就向着空中一招手,金色的沙暴混合着明媚的阳光,一起转化为风,在这个土属性的牢笼之中刮起了一道透明色的龙卷风。
  他被龙卷风吹拂起来,银色的长袍上面亮起紫色的光晕,奥术滞空再次发动,使他立于不败的天空。而颠簸的沙地上,一双双铜甲包裹着的手从沙海之中伸出来,仿佛大规模的亡灵巫术一样,从大地之中,钻出数百具包铜的血肉傀儡。
  “……”银尘无语地看着傀儡们集结起来,组成军势,看着他们从沙土中捡起骨质的弓箭,看着他们一箭一箭地朝自己这边射过来,嘴很看着他们被自己随手发出的奥术飞弹洪流打得东倒西歪,根本无法秒钟。当第一支箭在他胸前三寸距离上忽然静止不动,既不继续飞行也不下落的那个瞬间,他就用神意从那箭矢淬毒的尖端提取到了一丝神意,或者说提取到了这个囚笼最根本的运行机制。
  “魔法的本质是元素,元素的本质是规则,规则的本质是神意,神意的本质就是根源。”天下间所有魔法师遵循的定律,在此显露无疑。银尘终于知道一个土属性的囚笼究竟如何能困锁住可以将任何泥土冲毁的水元素之力,还有将一切实体腐蚀研磨殆尽的黑暗能量的,元素规律的反动,靠的就是这股神意,正如耗电的水泵能将流水抽上高塔一样,规律本身不可能被违反,但是会被外力干扰!
  而这股神意,却让银尘殊为感叹,他从来没有想过世间居然还有人能够凝结出这样的神意。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世上还能有人用这种方法凝结出神意,当然这股神意从本质上讲,应该是魔念,或者是邪念。
  “我还以为你会用‘无神’这个概念来凝聚神意呢,须佐之。”银尘忽然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混合着他的神意,如同大幕一样从高空笼罩而下,就在这个瞬间,他脚下的所有血肉傀儡忽然不动了,一个个保持着或爬起,或躲闪,或弯弓射箭的姿势,就此僵住,如同一场热闹的打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涌动的沙海,也忽然静止下来,那些被高高抛起的植被,此时忽然万分乖巧和谐地重新在沙堆里站好,仿佛已经在那里长了几十年一样张扬着无辜的绿色。
  银尘知道,这些傀儡也好,这些植被也罢,这些沙子也对,它们其实和整个囚笼都是一体的,都是须佐之的残念(残留的意念),都是这个世界死而不散是阴灵。
  而此时整个囚笼,或者说整个囚笼中的恶暗残念都在聆听着自己的解释,抑或宣战。
  这是天则,决斗的天则,在神这样的高度上,决斗的礼仪反而更加凸显。
  “我原因为,作为弑神的领导者,击碎万物神座的伟大君王,你所率领着的人类军团,都是笃信自身,一心唯有武学,不信风雨雷电,不惧严寒酷暑毒虫病患的弑神者,所秉持的信念,就是无神,或者说逆神,就是不断质疑神,打倒一切神的执念,这种执念其实也可以被世界认可的……”银尘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所秉持的神意,居然是‘虚神’!”
  “有何不可?”从大地深处传来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
  “将自己强行想象成另一个神,向属下许诺自己就是神,以虚妄的自信心和所谓的繁复仪式来包装自己,最终淬炼出一股天下唯我独尊的神念,以此问鼎神座吗?这让我想起了那所谓的‘民主之神’,将原本不高尚的东西神化,最后的结果,终究是一场空而已。”银尘慢慢落在了地上,最后一次,两脚坚实地踏在了这方囚笼中的沙土之上。
  “但这至少是神意,能够对抗真神的神意——这至少是神意了——”
  “然而神意是有区别的,正如民主也分加布罗依尔和阿根廷一样。”银尘此时更更不使用任何武器,武装,武力,也不使用任何魔法,直接将内心之中一直保留着的,蚩尤的意志凝聚出来,如同无形的剑一样两脚之间的沙土地面。
  “这是什么?!怎可……”当脚下传来的声音之中忽然掺杂进了大量的惊慌情绪时,银尘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波动起来,如同水面上的影子一样,山峰,灌木,溪流,沙地,都在着波动之中如同逐渐关闭的全息投影,慢慢透明,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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