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崖
刚刚在与茅山道会交战中惨败的冥港联军,撤退到鬼门关前又遭打击,竟被阴军捡了个大便宜,派出暗藏已久的犬骑兵来追杀。
我和柳寒自告奋勇率领猫骑兵上前迎战,为大部队的撤离争取时间。虽然我们俩以二敌一击伤了犬骑兵统领申屠仁,但猫骑兵在正面对抗中根本无法抵挡犬骑兵的冲击,伤亡惨重。
我对柳寒道:“我们也撤吧,再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了!”
柳寒极其不甘地点了点头,随即大喊道:“撤退!撤退!大家分头撤回自由城!”
正在交战中的猫骑兵听到了柳寒的命令,立即掉头离开战场,各自朝着最近的阴脉奔去。如果单纯比拼速度、爆发力和灵活性,猫骑兵可比犬骑兵有优势,只要脱离了接触,犬骑兵就不容易追上了。
但我和柳寒作为目标实在是太显眼了,跑回本方阵中的申屠仁也在指着我们俩大喊:“那就是冥港的正副港主,抓住他们有大功!”
这一番喊,顿时使得几乎所有的犬骑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和柳寒身上。一大群犬骑兵都立马围了过来,大叫着:“抓住贼首!立大功!”
我和柳寒不敢恋战,策动座下的夜飞猫便是一阵狂奔,而身后紧紧跟着的至少有五百犬骑兵。
鬼门关外一共有十条阴脉,分别通往各处阴城。但并不是每一条阴脉的使用频率都很高,有些是通往商业发达地区的交通要道,有些则是通往无人问津的绝地。慌不择路之下,我和柳寒只得钻进了最偏僻的一条阴脉。
这条阴脉我此前也曾经走过,就是跟着夜游军一起跑到地鼠迷宫里去杀地鼠。那一次夜游元帅本来是打算来个急行军,趁鬼军不备剿灭对方的一个秘密基地。但阴军内部的泄密使得我们扑了个空,最后傻傻地当了一回“灭鼠先锋队”!
不过,既然是逃亡,越偏僻的道路应该就越安全。我和柳寒骑着夜飞猫,快速潜游在阴脉之中。在阴脉里,人和鬼的行动都会受到影响,更不可能进行打斗,在我们身后紧追不舍的犬骑兵也只得耐着性子游过去。
出了阴脉,我和柳寒继续往前奔逃。这条偏僻道路的尽头是千丈谷,中间还要经过地鼠迷宫和大熔岩湖,每一处都是遍布危险的绝地。我们一路上都不敢停下来休息,因为地狱犬的嗅觉非常灵敏,躲是躲不过它们的。
在跑过地鼠迷宫时,两只夜飞猫的突然出现惊动了一大波地鼠,个个都从密密麻麻的鼠洞里钻出来冲着我们龇牙咧嘴。但毕竟老鼠天生还是怕猫的,我们也没打算要去招惹它们,只是从迷宫外面经过,忙着继续逃命。
可轮到犬骑兵经过时,待遇可就不一样了!
那帮地鼠似乎还懂得记仇,二十年前这里的地鼠几乎被夜游军烧杀殆尽,也让它们记住了这群“狗拿耗子”的不速之客。二十年后,经过几代不加控制的繁殖,这里的鼠群又恢复了原有的庞大数量,根本就不怕人。于是,数万只地鼠蜂拥而出,竟然主动攻击起犬骑兵来。
不过,犬骑兵可不是一般的军队,是人和猛兽的有效组合。五百犬骑兵靠着锋利的刀剑枪矛和凶猛的尖牙利爪,还是从地鼠迷宫杀出了一条血路,继续向前追击。但不管怎么说,这群地鼠还是多多少少帮了我和柳寒的忙,拉大了犬骑兵与我们之间的距离。
过了地鼠迷宫,再跑一天路程便到了大熔岩湖。这里位于一座活火山的底下,湖面方圆超过一里。里面一刻不停地翻腾着炙热、滚烫的岩浆,还时不时来个小型喷发,顺着地下洞穴的走向四处流淌。这里的洞穴气温都非常高,地面的石头和石壁都是滚烫滚烫的,夜飞猫的脚踩在上面都滋滋作响。所以,不需要我们催促,两只夜飞猫很自觉地加快速度,迅速通过了大熔岩湖。
耐力稍逊的地狱犬追着我们跑到这里,其实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直接掉队了一大半,只剩大约两百骑。但地狱犬比夜飞猫要更加适应高温环境,因此,它们通过大熔岩湖时消耗的体力反而比夜飞猫要少。
又跑了两天,我和柳寒便到了千丈谷。顾名思义,千丈谷就是一道深深的峡谷,深不可测,两侧的悬崖笔直陡峭,犹如刀劈斧砍出来的一般齐整,很难找到落脚的地方。
可更让我们感到绝望的是,千丈谷就是这条地下干道的终点,前面已经无路可走!
“怎么办?跳下去还是回头跟他们拼了?”我问柳寒。此时地面已经开始微微震动,那肯定是背后的犬骑兵在奔袭时发出的巨大声响造成的,按照我的经验判断,追兵距离这里也不过几分钟的路程了。
跳下去,底下是千丈深渊,结局必定是粉身碎骨;回头拼杀,以两骑对阵两百骑,要么被砍成肉泥,要么被活捉回地府受刑,后者的结局似乎比前者更加让我们无法接受!
“跳!”柳寒十分坚定地看着我,“相信我们的夜飞猫吧,它们连陡峭的洞壁都能爬上去,肯定也能从这里安全地爬下去!”
我点点头,伸手搂过了柳寒给了她深情一吻,道:“不论死还是活,我们都在一起!”
“嗖!”
刚说完这几句话,后方的追兵就到了,并当先射来一支冷箭作为提示。
柳寒用月牙戟劈落了那支射向我脑后的冷箭,对我道:“让你的夜飞猫跟着我,我往哪里跳,你就往哪里跳,注意选择落脚的地方!”
说罢,柳寒双脚一夹,把手里的缰绳一甩,座下的夜飞猫便径直朝悬崖下跳去。虽说是悬崖,但多少还是有一些坡度的,而且崖壁上时不时还会露出一截突出的岩石或者裂缝,擅长跳跃和攀爬的夜飞猫就靠着这些落脚点一段一段地往下移动。
我见柳寒带头跳了,也不再犹豫,催促座下的夜飞猫跟着往下跳。这样的“速降”过程实在是太凶险,一人一猫的重量可不轻,万一夜飞猫脚下踩到的石头是松动的,或者一个不慎没踩稳,人和猫就会立即失去重心,直接跌落千丈谷底。
此时我和柳寒骑在猫背上根本不敢乱动,生怕影响了两只夜飞猫的动作,就干脆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给了它们,让它们凭自己的感觉往下跳跃。
“嗖!嗖!嗖!”
可即使已经陷入这样的绝境之中,谷顶上随后追来的犬骑兵依然不想这么轻易地就放过我们。他们不时地往下方射箭,数次都是险险地从我和夜飞猫的身边擦过,甚至还有两支射中了我背后的盾镬,发出“叮!叮!”的脆响。
不过还好,地狱犬可没有夜飞猫这样能在峭壁上纵跃的本事,那些犬骑兵也不敢像我们一样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射了一会儿箭,又叫骂了一阵,待到距离渐渐远了,他们也就看不见我们了。
千丈谷虽名千丈,但实际上肯定不可能有三千米那么深,顶多就是一千米。紧张地跳跃和向下攀爬了大约二十分钟后,夜飞猫的脚终于安全落到了实地上,我和柳寒一直提着的心也才得以放下。伸手摸了摸自己,我才发现冷汗已经浸湿了全身。
我十分感激地拍了拍座下夜飞猫的脖子,兴奋地叫道:“好样的,大猫!这次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啊!回去我一定好吃好喝把你伺候着,然后再给你找只母猫来慰劳慰劳!”
可夜飞猫却没有对我的好意做出善意的回应,忽然把身体剧烈一抖,竟将我从背上掀了下去。我迫不及防,直接给摔了个大跟头滚落地上,头脸和身上都沾满了泥土,显得十分狼狈。
我爬起身,苦笑道:“怎么了,猫兄?你是公的,我说要给你找母猫也没错呀!就算你不喜欢我开的这个玩笑,那也不用马上就翻脸呀……”
“呜呜……”
我的话还未说完,另一边柳寒骑着的夜飞猫也突然哀嚎一声,四肢发软,瘫倒在地,把背上的柳寒也给掀翻了。
柳寒急忙翻身而起,上前去查看夜飞猫的情况,可那只猫竟当场咽了气。她逐一捧起它的四足,却发现跟腱早已撕裂,关节也基本碎了。
原来,这两只忠心护主的夜飞猫竟是强忍着一口气,在连续背负我和柳寒跑了三天之后又舍命跳下深谷,到这时终于不堪重负,倒地而亡!
柳寒伤心地抱着夜飞猫的头,潸然泪下,无语哽咽。这些夜飞猫大多都是她从小猫崽开始就亲自驯养,个中佼佼者才会被挑选出来充当坐骑。而且,柳寒骑的这只雌性夜飞猫已经跟随她数年,身经百战,两者之间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主人和坐骑的关系,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
我也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伸手过去抚摸自己那只雄猫的脑袋。它最后冲我翻了翻眼睛,喷出了两口粗气,似乎是想对我说:“老兄,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谢谢!”我黯然说道。此时说再多,它既听不懂,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