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防线

  七郎攻破水晶城城门的捷报传来,却没有改变冷元魁的想法。他依然固执地认为我是在使诈,想忽悠他退兵,反而更加疯狂地催动手下的军队进攻我所镇守的这道临时关卡。接着,一连有四只铁头鬼从阵后冲出,狂奔数十米进行“自杀式”的撞墙攻击。
  关卡岌岌可危之下,不得已我只好亲自跳下城头作战,当场击杀了其中两只。但依然有两只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关墙,留下了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坑!
  “射死他!射死他!”
  “嗖嗖嗖!嗖嗖嗖!”
  雨点般的箭矢从我的头顶落下,左丘城的部队可都认得我是冥港的港主,只要能杀了我,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大功一件。我捡起地上的盾镬护在身后,同时急速往回跑。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箭头如同蚊子一样不断叮咬我背后的盾镬,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还有几支箭就从我的大腿外侧擦过,带走了一丝皮肉,脚下的地面更是扎满了箭支,犹如跑在荆棘地里。
  “港主!抓住这把弓!”
  “抓住我的也行!”
  “还有我的!”
  一张张长弓从墙上垂下,几名弓箭兵附身趴在墙垛上,不顾敌人射来的箭矢,想要给我一些逃脱助力。
  我心中感动,但此时也顾不得说什么道谢之词,便用力在墙上蹬了一脚跃起,抓住了其中一张长弓。几名士兵合力一拉,就把我重新拉回了关墙上。
  就在我刚刚回到城头时,身后追击而来的左丘城鬼兵也到了关前。它们已经是第三波攻击的编队了,一波比一波的战斗力更强,一波比一波更难以对付。我回头一看,这一波来的竟是那些猿鬼。坏了,猫骑营怎么样了?
  “撤退!全部撤回关卡后面去!”
  这一声命令正来自于柳寒。她身上也带了好几处伤,头盔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座下的夜飞猫正在拼尽全力地往回奔跑。一千猫骑兵,打到这会儿也只剩下了不到五百骑,损失竟超过了半数,而且最犀利的武器猛火油都已用完,确实不得不撤退了。
  至此,镇守这道关墙的冥港联军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出击的能力,只能回缩到墙后进行顽强的防守。猿鬼们不断地攀上关墙,与守军展开近战。仗打到这一会儿,讲的就是肉搏战时士兵们的战斗力和意志力了!
  又勉强坚持了一个时辰,后方传令兵再次奔来,呼喊道:“港主!鬼帅已经率军占领水晶城,蒋城主死了!”
  我大喜,便让关上的士兵们大喊:“蒋城主死了!蒋城主死了!”
  但冷元魁还是不信,也让左丘城的军队齐喊:“翟自胜死了!鬼帅死了!”
  面对这样的顽固对手我倍感无奈,但也只能咬牙坚持。我把所有能派上关墙的部队都派上来了,拼命要守住这一道防线。那些猿鬼不断地从墙外像蚂蚁一样爬上来,冥港士兵们就守在墙垛后面用刀砍,用枪捅,急于赶在它们站稳脚跟之前将其击杀,否则一旦让它们跳上来,关墙分分钟都有可能失守。
  “咻!”
  就在这时,冷元魁又一次吹响了他那古怪的哨音。但这一次,他只吹了一下,音调似乎又与之前的有所区别了。
  我紧张地看着阵前的变化。果然,听到哨音后,猿鬼们纷纷暂停了攀爬,并闪开两边留出一大块空间来。随后,冷元魁的最大杀器,那剩余的六只铁头鬼终于集体出动了。它们被驯鬼人驱赶到阵前,又狠狠地挨了一鞭子,吃痛之下便开始闷头向前狂奔起来。
  两三只或许我还能像上次那样跳下去对付,这会儿一下子来了六只,就算我再不要命也是无济于事。我不由得心中暗叹:“唉,这道关墙终究是守不住的了!”
  “全部下墙!撤退!撤退!”我果断作出了决定,朝关上的守军大喊道。
  士兵们当然也看见了那些铁头鬼疯狂奔袭而来的势头,个个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手脚发抖。此时一听到我的撤退命令,便如释重负,纷纷从关墙上跳下,弃关而逃。
  “轰!轰!轰!轰!轰!轰!”
  接连六声巨响从关外传来,犹如六记重炮轰在了关墙之上。这道我们足足坚守了三天的临时关卡当场就被轰塌了半边,断石、残砖、碎屑被高高地抛到空中,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我伸手搀扶起一名头上被石块砸伤的士兵,同时大喊:“所有人都撤到第二道防线去,辎重都不要了!猫骑营断后掩护!”
  幸存的冥港联军士兵们跌跌撞撞地往后方跑,但还不至于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因为我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并提前在关卡后面数百米也就是峡谷的另一端谷口处又临时修建了第二道防线,现在我们的唯一选择就是退守到那里去。
  “哇呀呀!杀呀!杀呀!”
  一大群鬼兵从倒塌了的关墙缺口处爬过来,黑压压的一片,犹如泄洪了一般,企图继续追击撤退中的守军。但柳寒率领的猫骑营已经全部回到了关墙后面,他们利用夜飞猫的机动力边战边退,给身后大部队的撤离争取多一些时间。
  我带着剩余的守关士兵狼狈地跑到了谷口外面,第二道防线远远不及前面一道关墙那么坚固,只是一道简易的土石阵地,还不到一人高。如果这道防线再破,我就只能让士兵们各自逃命去了。
  “但是又应该逃往哪个方向呢?去水晶城?还是去自由城?水晶城到底是不是真的攻破了?”此时就连我自己心里也根本没有底,甚至对此前七郎发来的捷报也产生了怀疑。
  待到冥港联军的步兵部队全部退到第二道防线之后,柳寒的猫骑营才脱离了战场,同样退到峡谷外面。我粗略数了一下,猫骑营此时只剩下不到四百骑了,而且大多数夜飞猫的身上都有伤,已是强弩之末。
  冷元魁似乎此时也不着急进攻了,而是让所有的左丘城军队都通过了倒塌的关墙,然后好整以暇地重新列阵。护城卫队作为最后的王牌部队被派到了第一方阵,随后才是各种鬼兵,包括那些炼鬼。
  经过这一番大战,双方都折损过半,目前从左丘城还能排出的阵型来看,顶多还剩三千兵力。冥港守军这边更是惨不忍睹,加上猫骑营和辎重营,一共还剩下不到一千五百兵了。
  这还是我带兵以来第一次遭受如此大的挫折和损失。面对训练有素、战斗力强悍的左丘城部队,再加上一个固执、阴狠的主帅冷元魁,我率领的这支冥港联军也最多算是与其打了个平手,丝毫占不到任何便宜。
  没有了猛火油的威胁,冷元魁放心大胆地把护城卫队的阴修城卫都排到了前面,这时候就能充分发挥出他们的战斗力。一千余名城卫踩着整齐的步点,高举起长枪、盾牌,气势汹汹地向前推进。
  冥港联军这边不仅没有了猛火油,没有了巨弩、投石机,甚至就连弓箭手也把箭支都射完了,唯有拔出手中的刀和剑与敌军一决生死。
  “冲锋!”
  随着一声令下,护城卫队率先对第二道防线发起了进攻。这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战术可言,双方的士兵只能隔着那一道矮矮的土墙对砍厮杀。前面的士兵倒下了,后面的同伴就马上补上去,冥港联军只能靠人肉和魂魄来填补防线上的漏洞。
  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节节败退,不到半个时辰,就连第二道防线也渐渐失守,不少城卫已经跨过了土墙,能够直接攻击到墙后的冥港士兵了。
  我心力交瘁,精疲力尽,手里不停挥舞的如常刀也仿佛失去了威力,有数次居然没能完全劈开敌人的盔甲,反而差点被敌人偷袭成功。但我心里还在犹豫着,犹豫是否真的要喊出放弃阵地的命令,让手下的士兵们各自逃命去。
  也许,这时候才准许他们逃离战场才是对他们的一种不负责任!因为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即使逃也注定会在半路上被敌军追杀丧命,还不如光荣地战死在沙场上!
  “啊!”
  我正在茫然分神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转头去看,竟是我的侍卫兵校尉。他瞪大了眼睛,胸前插着一杆长长的枪杆,枪尖已经穿透他的身体在背后露出了半截来,猩红的鲜血顺着枪尖戳开的伤口处“扑哧!扑哧!”地往外喷涌。
  将长枪插入侍卫营校尉胸口的那名敌军城卫还在奋力往前捅,但校尉死死地抓住枪杆,脚下扎着马步,丝毫不肯让步。他背后的枪尖距离我只有一寸距离,很显然这一枪原本是刺向我的,被他在中途用身体挡了下来。
  我大怒,先是一刀砍断了枪杆,又一刀斩断了那名城卫的脖子。侍卫营校尉的身体这时才软软地倒了下去,我赶紧扶住他,让他靠在我的肩头上。
  “坚持住!兄弟!”我眼中含着泪水说道。
  “坚持住!港主!”侍卫营校尉莫名重复了我的话,异常亢奋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我耳边喊道:“援兵!我们的援兵到了!”
  我茫然地往后方望去,竟然真的就看见了一支军容齐整的部队,旌旗猎猎,正在往这边狂奔而来。我再定睛一看,那些旗帜上写的是一个大大的“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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