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再相见

  夏天到了,天黑得越来越晚。
  已是酉时三刻,太阳却还没有落山的意思。
  随着离圣宁城越来越近,沿路的行人也越来越多,就连树林里,也不乏会遇到一些出门游玩的世家公子和千金小姐。
  半个时辰前,九歌就开始找栖身的场所,可不管在哪,附近都会有人。她担心沉睡后被人发现,只好强行催动功力,加快血液流动速度,极力保持清醒。
  这样做非常伤身体,而且会使积淀在血液里的毒性发作,到那时,又要承受被分筋错骨的剧痛。
  林子里时不时传出人的欢声笑语,九歌拉低兜帽,默不作声地从旁边穿过。
  “哎,姑娘,可不能再上去了。”
  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九歌恍若未闻,继续往前。
  那个声音又叫了几句,中间还掺杂着一些其他的声音,直到有人喊:“前面红衣服的姑娘请留步!”
  九歌脚下一顿,不确定是在叫自己,回头看了附近的人一眼,听到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这姑娘,叫了她那么多次都没应,莫不是听不见?”
  “别说了,正朝咱两看呢。”
  “是吗?哟,小模样长得还不错。”
  ......
  正此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还没靠近,九歌率先后退数步,抬眸警惕看着他,“刚是叫我?”
  那男子点头,指着前面的山坡,好心提醒道:“姑娘,别再往上走了,这座山被人包了,严禁出入。”
  九歌眉心微拧,抬头望向山顶,入目的是一片山清水秀之景,半山腰上的春花烂漫,用风水大师的话来说,可谓是地灵人杰。
  如果她没走错,再往西行五里,就能看到圣宁城城墙。天子脚下,这么大的一块山头居然还能被人承包,真是稀奇。
  年轻男子仔细打量了下九歌,斯文有礼地问道:“姑娘是第一次来圣宁吗?”
  九歌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不是。”
  说罢,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她走远后,人群里又响起议论声,“居然说不是第一次来圣宁,你信吗?”
  “为什么不信?”
  “你傻啊,住在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水云山被人包了。听说包下它的人来头还不小,连京兆府的李捕头都不敢上去。”
  “你怎么知道?”
  “李捕头是我堂哥,我能不知道!”
  “......”周围的人无言以对了。
  而就在此时,刚刚离去的女子竟然去而复返。
  “你说什么?”九歌瞪圆双眸,紧紧盯着被围在人群中间的男子。
  男子非常自豪道:“李捕头是我堂哥,”说着,看了眼孤身一人,浑身上下连件首饰都没有的九歌,疑惑道:“难道姑娘有什么难处想要报官?”
  九歌凝眉,看着他片刻,轻声问:“这座山叫什么?”
  “连水云山都不知道,还说不是第一次来。”旁边围观的人纷纷看向九歌,又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唯独那名男子面色如常地答道:“这座山叫水云山,听说两年前,天下四公子曾齐聚于此,烟花爆竹放了一夜,直到后来被朝廷收回,开放了一阵子,可没过几个月,又被人买下了,从此严禁出入,一直到今天。”
  “姑娘,你怎么了?”男子说完,见问话的姑娘一直呆在原地,不言不语,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疑惑地走上前,还没靠近,眼前人影一动,再定睛时,那姑娘已经站在了十步外。
  “谢谢。”九歌低下眼眸,朝他点了下头,接着转身离去,速度快的让人瞠目结舌。
  “好、好快!一定是个江湖高手。”
  青葱翠绿的水云山上,百花齐绽,远处青山如黛,近处湖水微波荡漾,湖对面,坐落着一处山庄,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丝毫未变。
  天际正好一轮夕阳染红的霞光,正缓缓沉沦。淡淡的余晖,笼罩着整座山庄,那景色,很美。
  湖光山色,风景如画,美得让人感觉不真实。
  九歌没有进去,在湖边站了许久,任由真气在筋脉中横冲乱撞,紧接着,全身的气血开始逆行,嘴角渗出一丝鲜红的血液,九歌眸光一滞,立即运功再次强行压制住。
  没过多久,天色就渐渐暗淡下来了,山庄里亮起了烛火,指引着迷途人寻找回家的路。
  一年的时间,宣于祁坐牢时,差点被整垮的身体已然恢复如初,清雅如玉的脸庞又圆润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衣衫,正专心致志地俯在书桌前,左手拿着自制的标尺在纸上精密的测量,右手握着一根又短又粗的炭笔描描画画,清润的脸庞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显得俊逸非凡。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一首悠远绵长的小调,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又似乎近在咫尺,是木叶发出的声音,细细长长,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座山庄里只住了两个人,除了宣于祁自己外,还有一个负责洗衣做饭的老妪。
  老妪一把年纪了,不可能有闲情雅致吹树叶,这声音究竟是从哪来的?
  正疑惑着,突然发现小调的旋律有点耳熟,仔细一听,宣于祁心头大震,手一颤,“啪”!
  标尺和炭笔统统掉落在地。
  来不及捡起,立刻冲出门外,环顾四下,空无一人,但耳边清澈悠扬的小调还在继续。
  绝不是幻听!
  宣于祁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沿着小路,快步走到湖边,视线一路搜寻,从周围的柳树找到对岸,却没有要找的踪迹。
  这时,柔和宁静的小调停了。
  宣于祁顿时止步,站在原地,唇角微微抿起,心头间涌出一股酸涩之意。
  他相信刚才的曲子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在等吹曲人出现。
  果然,寂静的夜里,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
  “祁少。”
  晚风吹过,岸边杨柳沙沙作响,夏夜的风夹杂着阵阵暖,清越的声音驱散了不少燥意。
  宣于祁眼中露出奇异之芒,忍不住握紧双拳,迫使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
  过了片刻,缓缓回过头,凝目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人,唇角浮出一抹愉悦的笑,“你所奏的曲子,只有这首最好听。”
  当我们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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