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难消
阳光终于透过厚厚的云层,照进了碧华院,空旷的院子里升起丝丝暖意。
蓝珊趴在楚翊尘怀里哀啕痛哭了好一会儿,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等她再次抬起头时,一双漂亮的眸子已经哭得又红又肿,声音也有些哽咽。
“那晚在西山寺,你就已经认出了我,对不对?”
“是。”楚翊尘轻轻点头。
“为什么不肯认我?”蓝珊咬唇质问。
“认了又能怎样?”楚翊尘深吸了口气,语气淡淡,“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我,你也不是当年的国公府小姐,回不到的过去,相认了,只会更加舍不得,分开。”
他曾把她埋藏在心底深处十一年,十一年来,不去想她,不去打探她的消息,各自安好就行。
可自从那日西山一见,他的心里一下子就有了牵绊,他再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她,不去回忆当年的少男少女。
刚才,如果他转身就走了,该多好啊……可偏偏他又情难自控的回来了,以至于现在,他抱着怀中的这个娇躯,舍不得放开了。
这是他从小就决定要娶的人呐!
“身份不同,样貌变了,都没关系,没关系的……”蓝珊低低抽噎着,水气盈盈眸子凝视着他的脸,“我们此心如故,就好!逸哥哥……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们永远也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她等了他十一年,她用她人生中最美好的韶华光阴,守护着他们的童年,如今终于相见、相认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能留在他身边陪着他,慢慢老去。
“珊儿……你怎么还是那么傻。”楚翊尘眼框一阵阵的发烫,紧紧的抱住他的女孩,轻柔地抚摸她的长发,“我知道你一直都念着你的逸哥哥,可他已经死了,为什么你没有把他忘了呢,何必苦了自己这么多年?”
蓝珊连连摇头,泪水就像是珍珠断了线,“我忘不了,忘不掉,难道你忘了?我们有过婚约的,难道你忘了?你说等我们长大,就要娶我过的……”
“那是当年逸太子的承诺,可他已经死了。”楚翊尘缓缓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拉开,唇边浮起自嘲的笑容,“至于那纸婚约……呵,你父亲谋朝篡位,逼死我父皇母后时,怕是忘了我们两家还有婚约在吧?”
蓝珊身子一僵,呆愣的看着他,相逢的喜悦瞬间褪尽,脑子也逐渐清明。
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年的他们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之间,而如今,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条永远都无法跨过的沟壑。
楚翊尘垂眸,抬手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接着退出了许些距离,提剑站起身,“年少时的承诺,忘了吧。”
蓝珊的樱唇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缓缓起身,极力稳住自己悲恸的情绪。
“当年那件事,我并不知情,等我赶过去时,宫乱就已经结束……你恨我父亲,甚至恨整个君羽家,我都能理解。我也恨我父亲的野心,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西山寺诵经念佛,替他们赎罪……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为何不能尝试着放下?”
“放下?我如何放下?”
楚翊尘看着她,问出一句极其残忍的话,“如果有一天,我复国成功,杀了你母亲,杀了你哥哥和你弟弟,你能放下吗?”
蓝珊一震,泪眼朦胧的眼眸,越睁越大,“你想复国?”
“这个天下,是你们君羽家偷来的,难道不该还回来吗?”楚翊尘绷紧了身体,心中的恨意几乎要抑制不住了。
“可现在国泰民安,你若复国……无疑不是把天下百姓,再推向水火之中。”蓝珊一心一意的劝解,“逸哥哥,放下复国的念头,好吗?”
楚翊尘不语,定定地看了她良久,漠然转身。
“今天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吧,自入京以来,你的好弟弟就一直在派人监视我,我该走了。”
蓝珊牢牢盯着他,她很想抱住他不让他走,可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只能再次鼓起勇气,试着问道,“如果,我愿意站在你那边,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楚翊尘苍白一笑,纵然心中再难舍,冷冷留下一句话,就决绝离开了。
“君羽家于我,先有父母之仇,再有灭国之恨,倘若在一起,叫我情何以堪?”
空气中刚升一丝暖意,又被寒风扫去,僻静的碧华院里,徒留蓝珊一人,泣不成声。
*
玖栖院
九歌和风兮音对坐在梅花树下品茶闲聊,花非叶在打了第九十九个哈欠后,终于慢吞吞的站起身,“表姐去哪了,这么久还没回来。算了,不等了,困死本公子了。”
“哟,花世子不继续坐会么?”九歌笑眯眯地看向他。
花非叶晲了眼树下悠闲品茗的两位,心中忍不住吐槽,他过来本来是想和风兮音攀点交情,可这位神医竟然比传闻中的冷漠数还要高出十倍,整个下午都把他当隐形人了,再坐下去也没用。
唯一能让他心中平衡点的是,风神医对谁都那样,至少是性格原因,而不是特意排挤他。
至于郁小姐,算了,他不想跟黑心的人说话。
“郁小姐,风神医,你们慢聊,本公子先回府睡觉了。”花非叶‘啪’的打开折扇,潇洒地往院外走去。
九歌看着那个骚包的背影,眸光一闪,扬声道:“既然花世子要走,那我这个做主人的,怎么着也得送送你呀,”说着就站起身,“兮音,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风兮音淡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花非叶意外地看着九歌,有点受宠若惊。等出了玖栖院,就忍不住问道:“郁小姐突然这么好心,还真令本公子有点忐忑不安呀。”
九歌双手环胸,凉凉晲着他,“早上听花世子之言,你也懂琴?”
“那是当然,”花非叶笑道:“人生八大雅事,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本公子那可都是样样精通。”
“啧啧,不错。”九歌没再调侃他,随口应了一句。接着直言问:“既然你也懂琴,那知道哪有好琴么?”
“郁小姐这个‘好’,是要怎么个好法?”
“顶尖的好,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那种。”想了想,又道:“最好是历史名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