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成了半百之人
“才不要——”
云起刚输入,立马又删掉了。
这样回复,估计两个人等下又会聊起来。
那到底该怎么回复他?
云起敲敲删删,陷入了沉思。
直接告诉他,短信套餐用完了,再继续发就需要用钱了,所以就不跟他聊了?
这样他会不会嫌弃自己家境竟贫寒至此,连发条短信的钱都没有?
亦或是跟他只是发几句短信的这么点钱,都舍不得出?
那不这样说,难道骗他说困了要睡了,然后不聊了?
这样是可行,他估计很快就会互道晚安终结话题,可是那是骗了他啊。
这样做是骗人的啊!
可不这样,那你是让他嫌弃你亦或是觉得你这般小气舍不得?
还是选择骗一下他,什么事都没有?
你告诉了他实情,他嫌弃你亦或是觉得你舍不得,这都只是建立在他真会这么想的份上;倘若他是选择理解你的难处,明白你的不得已,或许,他会因为不能和你继续聊天,而有一点小小的难过,但还是会选择理解你的。
他那么喜欢诗,喜欢看书,理解你的很多所想,你现在的难处,他应该也是能理解的。就算存在着“他可能会嫌弃你亦或是觉得你舍不得”,而对你的品性有了其他的理解,可你也是问心无愧的啊!
你并没有自己的手机,奶奶这个手机充的话费都是定月定时的,固定用于一定的接听;这附带套餐的短信,奶奶是不会用,自己用了是没关系,可是一旦需要另外花钱,那明日11号、12号、13号……至月末,还有半个多月,万一别人打电话或是奶奶接听电话,碰巧凑上自己用的这份话费里,迫于某些原因,奶奶又得重新交话费,把家里用于其他的开支挪用至此,那另外的花销定然更捉襟见肘,之前奶奶和妈妈精打细算的开支计划就会被自己打乱。
比起会被他所怀疑亦或是不信任,家里的情况更是近在眼前,不得不重视的事情。
若是对他撒一个小小的谎,说是自己困了想睡了不聊了,好似这所有的一切都不用告诉他,他也不会对自己嫌弃或是认为自己不舍得,或是理解之后,同情地惋惜。
可那样做就是撒谎啊!
自己现在根本毫无困意,别说是这样简单地跟他聊天,就是再跟他打个电话好好地讨论一番莪相和荷马的诗,那都是毫无问题的啊!
可我居然要去告诉他,我困了,要睡了,不想跟他聊了!
这不是骗人吗?
这不只是骗人,还是明晃晃的睁眼说瞎话啊!
自己怎么能因为怕他嫌弃或是怀疑自己舍不得,或是让他同情自己,而这样做?
云起啊云起,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即便,这是三种可能里,你会最不受到任何有关他的任何伤害。
可那是骗人啊!
你怎么能骗人?
可不这样,你难道要他嫌弃你或是觉得你舍不得,或是同情你?
可那三种情况,你或许会难过伤心,却好抵内心那一直念想的结痂。
如果你骗了他,你的内心将如何地煎熬。
云起,那才是你所不能承受之痛。
去吧,告诉他实情吧。
倘若他是嫌弃或是怀疑你舍不得,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你,他这样,你估计也会这些想法吧,亦或是对自己家境表以同情,尔后,两人很少再聊天吧。
云起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早已息屏的手机。
诗23:23:23
“要思考这么久吗?”
云起握着手机的手一滞,抬头,透过阳台上晾着的错落有致的衣服空隙,望向不远处仍是霓虹璀璨,灯火阑珊的大厦牌坊。
那里是“梧溪大苑”,整个梧溪最高的地方,也是最繁华的地方。
无论何时,在何地相望,云起从不曾见那牌坊灯灭过。
之前在姑姑家是这样,新家这里,还是这样。
每次看见,脑海里想起的,却总是老家那皎洁当空的大圆月,盏盏星辰萦绕其间,一群半大的孩子们在尽情地嬉戏玩耍。
月是那样皎洁,星是那样晶亮,而梧溪,无星亦无月。
倒不是梧溪怎般繁华,霓虹的灯盏遮掩了夜幕里那来自远方的光芒,而是这渲染如墨的夜,荧光万点,云起总找不到当年的月和星。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爷爷的病逝,姑姑家寄居一年半,如今新家的半年多,大抵不过两年,她回到老家是恍若如梦,在梧溪又仿佛格格不入。
唯一一直能让她安心的,好似就是那无涯的书海。
文字敏感,已然成为一种本能。
要思考这么久吗?
云起也在想,是啊,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怎么越长大,思虑越多?
小时候,喜欢便是喜欢,脱口而出,不假思索,而今疑虑重重,走一步看三步,优柔岂止寡断。
不过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好似活成了半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