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大绑架案

  “嘟嘟嘟!”
  8月11日上午11时50分,湖南省郴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值班室里那部红色专线电话急骤地鸣叫,正在隔壁大队长办公室里整理破案报告的副大队长田谧听了,知道内勤杨日友不是上厕所,就是送文件去了,他赶紧过来,一把抓起话筒,响亮地问道:
  “喂!你是哪里?什么呀!国际刑警!绑架!”
  田谧不由得浑身一震,温和散淡的目光顿时变得惊愕而又紧张。他将手中的话筒压紧耳朵,认真谛听对方传来的声音。
  杨日友兴冲冲抱了一个圆溜溜的大西瓜回来,正欲招呼田副大队长一起享用,以缓解南国高温对身心的煎熬。他走到门口,见田副大队长手握专线电话的那副神态,他凭经验判断:定是辖区内发生了特大案件。
  田副大队长是洞庭湖里的麻雀,见惯了大浪;是南岭山上的雄鹰,饱经过风雨。侦破的案件累起来,不亚于一座苏仙岭,抓获的罪犯列成队,不少于一个加强旅。哪怕是杀一两个人,哪怕是抢几万元钱的案件,也不会使田副大队长惊愕、紧张到如此程度。
  杨日友轻轻走进门,轻轻放下西瓜,又轻轻将电风扇提到田副大队长身边。
  对此,田谧丝毫没有反应,只聚精会神地听电话,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宽阔的额头,从高耸的鼻梁,从长满络腮胡的脸颊纷纷往下落。他胸前和背后的衬衣都汗湿了一大片。杨日友默神:通话这么长时间,看来案情很曲折、很复杂。
  全市所属两区八县,这电话是哪个区县公安局打来的呢?也可能是外省市公安机关,甚至是省公安厅、国家公安部打来的吧!这公安专线电话通达长城内外的每一个角落,联结长江南北的每一片土地,他无法猜中这个电话是哪里打来的。平时,他接这样的电话都要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记录,完了,呈正副大队长批示。可田副大队长不喜欢边听边记。他习惯于听完了电话,再坐下来工工整整地记录。
  杨日友无法知晓红色专线电话里的内容,他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他甚至埋怨自己不该下楼去搬西瓜。那样,此时接电话的就是他自己,而不是田副大队长。
  他希望田副大队长尽快接完电话,他好早知案情。可那红色话筒仿佛在田副大队长耳朵上生了根似的,就是不落下。田副大队长既不插话,也不提问,依然静静地听着,只有那双睿智的眼睛和那张饱经风霜的络腮胡脸膛上发生着急剧的变化,时而怒目圆睁,浓眉高挑,时而双颊铁紧,胡须直立。
  杨日友在田副大队长手下做事也有好几年了,从未见其有过这种神态。平时遇有烦恼或愤怒,骂几句,吼两声,旋即便和风细雨,阳光融融。今天,这电话内容肯定非同寻常。时近中午,气温越来越高。杨日友见田副大队长浑身的汗越流越多,他感到很心疼,赶忙倒了一杯凉茶,递到田副大队长面前。
  田副大队长伸手端杯,又立刻缩回,他双手握了话筒,张嘴对着送话器回答:
  “明白了!外号‘夜明珠’。好,再见!”
  随着“啪”的一声,红色话筒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田副大队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嘴里骂道:“这鬼天气,我操它奶奶!”他端起茶杯,“咕咕咕”喝了个底朝天。
  杨日友乘机问道:“田副!哪里又发了大案?”
  “对!绑架!”田谧答话干脆,眼睛盯住了那个大西瓜。
  杨日友一惊,又问:“谁绑架谁?”
  “一个湘江人,两个马来西亚人。”
  “什么呀?一个湘江人,绑架两个马来西亚人?”杨日友两眼瞪得溜圆,追问。
  这时,田谧一拳砸开那个圆溜溜的大西瓜,抓了中间那坨红彤彤的瓤,填进黑洞洞的嘴里,他没有答话,他不愿答话。
  一阵山呼海啸,大半个西瓜已经入肚。他见杨日友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狼吞虎咽。他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客气地招呼:
  “吃呀!快吃!”
  “不吃!”杨日友回答。
  “真的不吃?”
  “真的!”
  “那好!我吃西瓜,你赶快给我叫几个弟兄来。要挑脑袋瓜子灵活,又能飞檐走壁不贪生怕死的。那些胆小如鼠,不敢提着脑袋干的千万不要。”
  “你要干什么嘛?”杨日友有意追问。
  “笨蛋!当刑警除了破案,还能干什么?!难道还想去钓鱼、去打牌、去会情人、去作报告呀?!”田谧满脸胀红,一派教训人的口气。
  杨日友没想到平时开惯了玩笑的田副大队长,今天突然变得火气这么大。他不敢再说别的,连连点头道:
  “我这就去找人。李庆惠、刘广玉、焦德峰,要得啵?他们都是又聪明,又不怕死的。”
  “快去!快去!”田谧连连挥手。
  “是!”
  杨日友刚跨出门,忽听田谧大声喝道:“你给我回来!”
  杨日友转身,不禁茫然。
  田谧满脸怒容,一根根络腮胡笔直竖起,仿佛一柄柄利剑,时刻准备出击。向来温温和和,说说笑笑的田副大队长,今天为何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莫非专线电话里讲的那绑架案,被绑架的是他的什么亲戚?或朋友?不可能。他父亲是南下来的老干部,他家的亲戚、朋友有的在北方农村,有的在部队,从未听说他家有湘江和马来西亚的亲朋戚友。
  田副大队长为什么发怒,杨日友不可理解。
  “你哪里都不要去!你就给我守在这里。”田谧对杨日友吩咐。又说:“我要去找颜局长。”
  田谧出门,走几步,欲下楼梯去三楼,可又倏地收住脚步,折身返回,脸上流露出很复杂、很矛盾,很痛苦的表情。
  杨日友越加迷惑不解。田副大队长今天究竟是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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