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我太难了。

  “本宫何尝不知道贵妃对我顾氏满心恶念?”顾箴心情沉重的说道,“只是如今却要怎么好?或者,你先去别处避一避?左右小十还没到非成亲不可的时候。贵妃不是说秦王爱慕你么?她自己也是不赞成此事的,至少她在陛下跟前这么说的。既然如此,只要你不在跟前,她还能不赶紧给秦王娶妻,好断了皇长子的念头?”
  顾珏忙道:“不可!姑姑,若是如此,贵妃岂能想不到?只怕侄女儿前脚出了宫,后脚就被栽赃无数罪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甚至陛下都不会在意。毕竟贵妃有言在先,是为了避免皇家兄弟为侄女儿落下芥蒂。在陛下眼里,侄女儿哪里有皇子之间的和睦重要?”
  她急急的说道,“侄女儿死不足惜,可是姑姑,先是璟堂姐,再是侄女儿……当初您统共也就接了我们姐妹俩来宫里养着,如今才几年?却都殒命于贵妃手底下,这却叫前朝后宫如何看您?如何看顾氏?岂不是觉得,哪怕您是正宫皇后,顾氏是后族,却仍旧不敌贵妃?这上上下下的人对咱们失去了信心,咱们又如何扶持您膝下的皇子们承位?!”
  “那你说要怎么办?”顾箴看着她,“难不成,当真将你许给秦王?”
  “侄女儿是顾氏嫡女,若是许了秦王,安能有好结果?”顾珏苦笑一声,说道,“贵妃何等歹毒,姑姑最清楚不过了,不是么?她口口声声说秦王爱慕侄女儿,可是,侄女儿进宫以来,且不说跟秦王压根没照过几次面,就说秦王身为皇长子,备受宠爱,若是当真对侄女儿有意,至于一声不吭到现在?私下里,怎么也该有些表示罢?但侄女儿从来没收到过任何的暗示。可见这都是贵妃的借口,不过是想逼死侄女儿罢了!”
  “侄女儿年纪小,辈分低,贵妃尚且容不下……可见我顾氏不管做什么,在贵妃眼里,都是要横加阻拦,乃至于赶尽杀绝啊!”
  她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姑姑不若安排侄女儿出家如何?”
  “出家?”顾箴听着,心念一动,觉得如果真的挡不住贵妃的算计,这倒也是个退路。
  毕竟将顾珏真正许给秦王那是不可能的。
  顾氏丢不起这个脸不说,叫十皇子的脸朝哪放?
  谁都知道顾璟顾珏都是顾氏给他准备的,结果顾璟死了,顾珏也被秦王抢走,往后中宫上下,还有脸出去见人么!
  所以目前对皇后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给十皇子定下来正妃,之后再火速将顾珏定为侧妃……如此,也就绝了贵妃再做文章的想法。
  她沉吟了会儿,轻叹道:“罢了,还有点功夫,未必就没法妥善安置你,这样的话,就先别说了。”
  皇后又安抚了几句,便摆手让顾珏退下。
  顾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丫鬟心有余悸道:“但望十皇子顺顺利利的定亲才是,不然,小姐可要怎么办才好?总不能当真去出家罢?那样的话,不说一辈子毁了,前途岂非也要大打折扣?贵妃娘娘真是狠辣啊,小姐才多大?她是什么辈分-身份,竟然就这样算计您。”
  不过看了看没其他人,忍不住悄悄趴顾珏耳畔低语,“可是婢子觉得,十皇子左右待您也不是很好。秦王好歹是皇长子,而且贵妃娘娘对自己人还是很好的。听说金溪郡主从前在宫里都没什么人理会,自从跟谢弗忘定亲后,待遇甚至能够比肩昭庆公主殿下。小姐……”
  “金溪郡主是金溪郡主。”顾珏脸色阴沉,说道,“哪里是我能比的?金溪郡主从前在宫里再怎么不受重视,好歹跟贵妃无冤无仇。而且她跟云安殿下都是孝宗亲生骨血,连陛下都要礼遇的。论出身,贵妃对她们再满意不过,哪里能不对金溪好?我可是顾氏女,贵妃欲除之而后快……还想许了秦王之后有金溪的待遇,怕不是做梦?”
  “可是,那边不是说秦王殿下心悦您?”丫鬟抱着万一的希望问,“若是如此,贵妃娘娘装也要装些样子罢?若是小姐能够生下秦王的子嗣,那……虎毒不食子!秦王殿下看在孩子的份上,能不为您说话?”
  这不是她忠心不够,背叛顾氏,而是这两年跟着顾珏看多了皇后被贵妃花式吊打,从心底里对于跟贵妃怼上没信心。
  故此觉得,实在不行的话,干脆依着贵妃的意思,嫁给秦王当王妃好了。
  贵妃这婆婆虽然不是善茬,但观察她的举动,对自己人可不坏,再说了,就算贵妃对她这小姐不如对金溪郡主宽容,可顾珏做人儿媳妇的本事,也不是金溪能比的!
  论到贤良淑德孝顺体贴,金溪郡主那种被宠大的女孩子,如何跟顾珏这种从小就要在一大家子里头设法越众而出的比?
  反正丫鬟觉得,她这小姐若是认认真真给云风篁当儿媳妇,不说能将云风篁哄得如何如何,至少安稳度日应该没关系。毕竟仔细分析贵妃的举动,但凡不是跟她作对或者挡了她路的,姿态放低了去讨好,再没有平白奉承的。
  看伊杏恩,看曲红篆,看敬婕妤……哦对了还有德妃,不都是现成的例子?
  这些人要没云风篁提携,别说有今日,说不得坟上草都长了几荏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秦王是不是心悦我,你心里没数?”顾珏听着她的话,叹口气,说道,“咱们参加宫宴的时候,秦王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一次?说句不好听的话,也是姑姑在御前没什么体面。又不会哄陛下。不然,让你换上我的裙衫钗环跟着姑姑去御前,再唤了秦王过去,你信不信他必然深情款款的看着你,以为你是我?!秦王只怕都不能记起来我长什么样子,这心悦不心悦的,无非是绚晴宫母子串通起来做局逼迫我罢了!”
  “要只是这样,我过门之后,做低伏小的,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神情冷下来,“但你莫要忘记,归根到底贵妃要的,不是我的性命,不是我的前途,而是储君之位!她真正要对付要算计的,是十皇子那些人!”
  丫鬟听的心惊肉跳,小声说道:“那……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顾珏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没听刚刚姑姑的转述么?说贵妃催着陛下,陛下催着她,要她迅速解决我跟十皇子的事情,免得秦王一直惦记着……皇家兄弟争一女,传了出去当然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贵妃的要求理所当然,任谁也不好说她的错处。毕竟哪怕拿到朝上讨论,那些个大人们,谁会不赞成不能为了个外人,惹得皇家手足不和?就是曾祖父,也少不得要这样表态!”
  深深吸了口气,她眉宇之间流露出无奈之色,“你以为,贵妃的城府,专门提醒陛下这一点,是为了什么?”
  不等丫鬟思索缘故,顾珏已经自己说了,“我若是没猜错,贵妃的目的,是为了十皇子啊!”
  “她先打着秦王爱慕我已久的旗号,催着让姑姑尽快令我与十皇子定亲!”
  “而她心里清楚,姑姑也好,顾氏也罢,都希望十皇子聘娶个高门贵女,笼络一门臂助,所以为了表示对十皇子未来正妃以及正妃娘家的支持,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为我落实名份的。”
  “这种情况下,顾氏跟姑姑,可能给我其他安排,也可能一个应对不慎,叫贵妃如愿以偿将我聘与秦王。”
  “问题是,秦王并不是真的爱慕我。贵妃对我也没什么感情。”
  “这种情况下,我就算愿意做低伏小的伺候他们母子俩,你觉得,他们会给我这个机会?贵妃也好秦王也罢,缺贤良淑德孝顺体贴的女孩子侍奉么?不可能的。”
  “我的才貌性情孝顺懂事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倒是我跟十皇子……你信不信,我若是前脚聘与秦王,后脚不定遇见什么事情,真凶肯定追查到十皇子头上!”
  “就算十皇子是记在姑姑名下的嫡皇子,谋害长嫂的罪名落下去,你觉得以贵妃的手段,他还可能染指大位么?!”
  顾珏冷笑,“若我只是顾氏女,别说十皇子了,就算十皇子跟前的人将我打杀了,姑姑为十皇子计,将事情弹压下去,陛下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毕竟十皇子才是陛下的骨肉,而我到底只是个外臣之女,如何能够叫他的儿子,因我坏了前程?可我但凡被定给了秦王,那就是陛下的准儿媳妇,还是准长媳……到时候,慢说十皇子,哪怕姑姑,谁动了我,就是打皇家脸面,就是坏了长幼尊卑,是坏了人伦秩序……贵妃是那种没理都能说出三分理的人,我敢打包票:只要我跟秦王定亲成功,延福宫上下,十成十没有好结果!”
  丫鬟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咋舌道:“可这……这……陛下明察秋毫,怎会叫贵妃如此乱来?”
  “陛下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知道?”顾珏漠然说道,“而且陛下雄心勃勃,这些年来心思都在前朝,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只怕早不在他眼里。九五至尊何等身份,对于咱们来说,攸关性命生死乃至于家族前程的许多事情,对陛下来说,不过一言可决,那还费什么心思呢?你看这些年来,宫闱里年轻点的妃嫔,邀宠献媚的事儿没少做,姑姑在意过吗?贵妃娘娘在意过吗?那敬婕妤,有大半年功夫,打着请安的幌子,见天朝绚晴宫跑,就是为了多得些承宠的机会。这种手段你以为贵妃心里没数?贵妃不但没呵斥,反而还帮她说话……在姑姑还有贵妃这样的高位眼里,承宠次数,乃至于子嗣,位份,都是浮云。”
  “她们早就懒得跟底下人争了。”
  “陛下如今也是这样。”
  “三宫六院的恩怨,陛下早就懒得掺合了。”
  “也懒得关注了。”
  “也许皇城司不是吃干饭的,事后会禀告陛下真相。”
  “可到了那时候,有用吗?”
  顾珏心道,那时候自己只怕早就万劫不复了。
  况且,“陛下对贵妃何等用心,谁心里没数?到时候难道还要为十皇子翻案,叫贵妃没法下台?”
  丫鬟忍不住说道:“那咱们还是听皇后娘娘的安排,大不了出家罢?”
  话音未落,就见顾珏看傻子似的看过来:“若是这样就能叫贵妃消停,你以为这宫里从前那些没了的高位都是傻子?!我虽然没见过年少时候的淑妃娘娘,却也听说过她当年的清高自许,那是对着元后都没有怎么低头过的人,结果在贵妃跟前唯唯诺诺,卑躬屈膝……你是觉得没了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硬骨头,没有一个肯低头让步?!”
  “而且你真以为姑姑靠得住?不止姑姑,还有顾氏。但凡他们想到这些,明白我的存在,有可能会让十皇子陷入绝境……”
  “只怕他们是头一个杀我的!”
  “毕竟顾氏又不是没有其他女孩子了。”
  “姑姑跟前如今瞧着有指望的皇子才几个?而且,大家都知道,我跟璟堂姐是为了给十皇子栽培的,但也不一定是十皇子,左右是姑姑用来笼络养子们所用。也可能给三皇子、六皇子、十二皇子……贵妃祭出秦王爱慕我的这一招,往后也可以间接对付这些皇子。”
  “诸皇嗣争一女……前朝后宫,谁能不赞成我该死?!”
  “当然他们也可能没有这样绝情。也许是我被贵妃吓着,想多了。”顾珏轻叹道,“问题是,我也就一条命啊,难道要处处指望别人的心慈手软么?”
  她陷入了沉思跟纠结。
  ……而此刻,兰舟夜雨阁中,云风篁正在指点秦王:“回头你就去醒心堂求你们父皇去,就说本宫不同意你跟顾珏的事情,你没法子了,只能去求你们父皇。他必然会再三试探你的心意,能不能哄过他,就看你的了。别管你父皇怎么怀疑敲打,你就记住一点:你是他相处最多也最宠爱的皇子,他不可能当真拿你如何。就算露陷了,他的怒火也是朝本宫来。不会真的同你小孩子家家计较的。”
  秦王挺着胸膛大声说道:“母妃说的哪里话?儿臣怎么可能出卖您!反正儿臣就是喜欢那顾珏了,父皇不给儿臣也没法子,但父皇若是怀疑其他的,那儿臣可就伤心了!”
  没错,就是这个思路。
  被皇帝说穿了真相就胡搅蛮缠……云风篁赞许的摸了摸他发顶:“好孩子,咱们娘儿几个的前程就指望你了,你委屈点儿,先去外头跪着。待会儿你清人姑姑劝你回去,你便去你们父皇那。”
  如此安排了秦王,贵妃跟着又找来昭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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