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辟蹊径
后宫,浣花殿。
云风篁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清人等近侍围绕在侧,一迭声的劝,一面劝着她,一面眼泪就下来了,“十八公子怎么可以犯这样的糊涂?!”
清人尤其的心情复杂,她是江氏跟前出来的,无论谢细雨还是云风篁,都是她看着长起来的。
最清楚兄妹俩个自幼的相处,在诸多兄弟里头,毫无疑问,云风篁最亲近的,便是谢细雨!
这不仅仅是因为谢细雨是同胞兄长里年纪跟她靠的最近的,兄妹俩又是同窗,更因为云风篁幼时嫉恨谢风鬟,父亲谢蹇以及其他三个年长的兄长,都不耐烦理会小姐妹之间的纠纷,母亲江氏呢,又总是护着谢风鬟数落云风篁。
只有谢细雨,作为嫡子,看不起庶女,一直坚定的站在云风篁这边。
哪怕后来云风篁跟谢风鬟关系变好了,谢细雨自小的支持,到底也攒下来了深刻的情分。
所以谢氏覆灭之后,最能给云风篁安慰的,就是谢细雨太平无事了。
甚至云风篁还很庆幸,当初打发诸多兄弟离开帝京时,将这兄长留了下来,没在会州城破里罹难。
谁知道……谁知道谢细雨不声不响的,竟然做下来这样的事情?!
关键是,你做就做罢,做之前,你瞒着敏贵妃,还能说敏贵妃对谢江氏也有着感情,怕被贵妃反对与敲打;你做完之后,为什么不跟贵妃透个口风?!
谢江氏再怎么也只是表亲,作为贵妃的同胞兄弟,你还怕说出真相来贵妃弄死你不成?!
甚至谢细雨迎娶小崔氏的时候,很明显贵妃是支持他的。
可见在贵妃心里,亲哥到底比表姐兼嫂子重要。
这种情况下,谢细雨坦白了,云风篁会震怒,会生气,会惊讶他的狠辣无情……但顶多私下里骂他一顿,事后自己设法弥补江家一二,甚至都不可能给谢细雨真正的惩罚。
因为谢细雨杀妻害子的事情传出去了,自己前途不说,对云风篁有什么好处?
贵妃再不赞成,也只能生生咽了这口气!
自己什么眼界什么资质不清楚吗?!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在帝京这种地方做手脚,可以瞒得住这许多高门大户?!
早点不跟贵妃说,如今……如今可是要坑惨了贵妃了!
几个近侍此刻神情都是肃然,想也知道,谢细雨是完了。
甚至云风篁的名声,都要被他带累了。
哪怕顾老太爷自己也说,贵妃肯定不知道自己胞兄做出来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可同胞兄妹就是同胞兄妹!
这时候可不讲究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
而且,云风篁最主要的标签,或者说,她最让前朝后宫不敢造次的一点,就是她的心机城府。
使得许多人哪怕心里未必服气,却也不敢跟她作对。
别小看这一点,这让云风篁平素行事,不知道方便多少。
可现在,因为这个兄长,贵妃几乎算无遗策的神话破灭了。
甚至会让人觉得,连同胞兄弟是个什么东西都不清楚,这样的贵妃,似乎也没有那么厉害。
之前觉得她挺能打的,兴许是当时年轻美貌,迷惑圣听,仗势欺人罢了。
但现在,算着年纪贵妃也不算很年轻了……却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此外,云风篁的亲兄弟做得出来杀妻害子的事情,那……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敏贵妃自身,想必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主儿!
尽管云风篁最早扬名的时候,就是靠着踩下袁楝娘的战绩,谁都不会觉得她是个善茬,可是,至少没证据啊!
前朝后宫都知道,宫闱里这些年来没了的高位,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都是贵妃一手送走的。
可是她做的干干净净,那些贬为庶人、赐死、自-尽……只能说自己自作自受或者命不好,关她何事!?
而谢细雨的举动,尤其是杀害亲生骨肉这一点,却是无论如何也洗不白的!
毕竟,这年头男尊女卑,谢江氏的嫉妒,可以被大做文章,来减轻谢细雨杀妻这个举动的恶劣感。
可她给谢细雨生的孩子,那是谢氏堂堂正正的嫡孙!
是谢细雨的元配嫡长子、也是他的亲生骨肉!
天下人能够接受他在母亲跟妹妹的压力之下谋害不贤惠的妻子,却基本上没人能够接受他为了更方便的婚娶高门贵女,杀死才出生的亲生子。
这一件只怕是够资格记入青史的劣行了,可想而知会给云风篁带去多大的麻烦。
其他不说,就说将来云风篁干掉了顾箴之后,群臣议立新的继后,但凡有人提云风篁,对手将这事儿扯出来,就是极大的打击!
毕竟历朝历代,皇后的兄弟姊妹不是没有做坏事的。
甚至有些还要过分。
可人家至少在皇后上位之前都遮掩得极好,要曝露也是皇后正位正宫之后的事情。
“……都别哭了!”关键时刻,云风篁展示出了她能够从一介乡绅之女、迅速晋位至今的城府与决断,用力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稳住情绪,顾不得口腔之中弥漫的血腥气,贵妃沉声说道,“事情紧急,且听本宫吩咐:第一,杀妻害子的罪名,决计不能落实在十八哥身上!这不仅仅是为了十八哥,更是为了本宫!原因轻重你们也该清楚!”
说话之际,朝延福宫望了一眼。
诸多近侍纷纷颔首,只是眼中多少带着无奈跟苦笑。
要是可以他们何尝希望谢细雨被捶成这个样子?
关键是这十八公子自己太过不争气啊!
“第二,顾氏此番弹劾,重心还是隆平侯之死。”云风篁语速飞快的说道,“不然,若只是十八哥出事,再怎么大逆不道,又能奈何本宫?他如今却浓墨重彩的揭发江表姐之死的真相……恐怕别有所图!陈兢,你立刻去,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先扯一件顾氏的要紧罪名出来,总之先将对方拖住!”
毕竟,她这会儿还想不出来,顾老太爷要如何将矛头对准自己。
得先将这个不争气的哥哥拉出坑才成!
“娘娘,却不知道十八公子这会儿……”陈兢答应着立刻出去了,清人却无奈的问道,“这会儿要怎么否认?毕竟,顾氏老贼那边,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之下……十八公子又是……听前头禀告过来的消息,十八公子显然已经认命了!”
想到这儿,清人越发痛恨谢细雨的废物。
你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收不了场,你不为自己想,也为贵妃想想!
设想这要是自己,清人觉得,她宁可留下一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身为寒门微户的子弟,斗不过名门望族,愿意以性命证明自己的清白,尔后当场自戕一死了之!
如此好歹贵妃这边,也方便借此大做文章,扭转舆论不是?
然而谢细雨呢????
他就这么认了???
这个混账东西,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如此无能!
清人其实理智上也明白,这怪不得谢细雨。谢氏就那么点儿底蕴,教养出来的子弟,原本也就是在州郡之中略微算得上人才的级别。
结果因为云风篁的横空出世,前来帝京的谢氏子弟,面对的是诸多高门大户的联手算计……谢细雨撑不住,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原本作为江氏近侍的时候,清人对江氏的孩子们,还能够一碗水端平。
如今跟了云风篁这许多年了,主子又是前途可期,这叫清人怎么能不恨被贵妃提携多年、非但至今没给贵妃立下来像样功劳,反而给贵妃捅了这么大娄子的谢细雨?!
“本宫知道。”云风篁面无表情,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但很快说道,“十八哥杀妻害子的事儿,的确是没法洗白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也放弃为他开脱。”
“可是这样十八公子他……”
“听本宫说完!”云风篁低喝道,“若是无缘无故的杀妻害子,那当然是丧尽天良!但,如果杀妻害子还有内情呢?!”
清人一怔,与红萼几个对望一眼,只稍微的怔忪,旋即露出茅塞顿开之色!
“此举必然是要对不住江表姐了。”云风篁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底的难受,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这样落井下石!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