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皇后接到消息后,紧急召聚诸妃于崇昌殿商议此事。
  殿上气氛压抑万分,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噩耗……好吧,这对于皇后贵妃等高位来说,的确是噩耗。
  哪怕是基本上没被袁太后捶过的淑妃崔怜夜,其实也不希望袁太后归来。
  毕竟崔怜夜之流,至少在皇后还有贵妃倒台之前,是想都不敢想庆慈宫的,就现在这日子过的,虽然不得宠,可膝下有个孩子作伴,位份也不低,天天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不好吗?等孩子长大了就藩,正好请求一起前往,到封地上做太妃,真正逍遥自在。
  此刻慈母皇太后回归,前朝不说,后宫铁定不可能太平。
  没准就要牵累到她们。
  高位们面沉似水,低阶妃子则是一个个战战兢兢、低眉顺眼。
  好一会儿,才由皇后开口,打破了沉默。
  皇后压下心底烦躁,勉强一笑,说道:“真真是天可怜见!虽然早就知道,慈母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一准儿会没事的。如今接到准信儿,总算也叫本宫这些人松了口气!看来陛下也能够如释重负了……今日召你们过来,就是商议一下,如何为陛下分忧。”
  妃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话的意思,应该就是,怎么让慈母皇太后这一波痊愈是回光返照,早点儿死掉了,如此皇帝往后也不需要为袁太后操心了?
  “只是行宫距离遥远,娘娘就算有心尽孝,你我如今只怕也是鞭长莫及。”大家心里这么想的,又不好说出来,只能继续沉默,还是云风篁说道,“且看接下来陛下如何安排罢。若是慈母皇太后能够还宫,方便咱们伺候跟前,却是极好的。”
  顾箴心里想着可千万别!
  最好袁太后知趣点,还是坚持留在行宫……这样哪怕淳嘉心里牵挂着她呢,好歹不在跟前,想搞事情,也没那么方便。
  她淡淡说道:“贵妃所言极是。这样吧,这两日大家都辛苦些,但有空闲,也学学贵妃,给太后娘娘茹素祈福一番。”
  皇后这两日考虑过了,贵妃当时虽然反应快,这两天也的确装模作样的给袁太后祈福上了,但……
  要是六宫都这么做,也就显得云风篁就那么回事,也没有说特别孝顺特别体贴皇帝的。
  众人听出皇后的暗示,纷纷应允,又悄悄去打量云风篁的脸色。
  见贵妃神色自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稍微放了点儿心。
  皇后又吩咐底下人,安排宫人去将春慵宫给收拾一番,不管袁太后回来不回来,反正做儿媳妇的,总归要摆出欢迎她的姿态。
  这天后妃们散了之后各回各宫,云风篁回去的路上,就吩咐陈兢,安排一下睦妃:“其他人不希望慈母皇太后回来,她总不能一样罢?她可是慈母皇太后抬举起来的!该巴不得慈母皇太后回来才是。”
  “也不想想看,如今六宫都在传她些什么?去母留子的事情,这宫里这么做的,又不是她一个!”
  “二皇女、六皇子的生母,谁不是去的稀里糊涂?”
  “就是皇后自己跟前的孩子们,十二皇子的生母,难道去的很清楚吗?”
  “怎么到了睦妃这儿,就成了不是了?如今八皇女跟十六皇子年纪还小,也还罢了,等他们长大了,睦妃辛辛苦苦抚养一场的功劳,岂不是反而成为仇怨?”
  “之所以六宫不把她当回事,还不是因为谁都知道皇后不待见她这姐妹?”
  “不然的话,冲着昭武伯府的出身、妃子的位份以及皇后亲堂妹的身份,三宫六院谁敢得罪她?”
  “也不想想当年纪暮紫在宫里的时候,一般是中宫堂妹,那是何等威风!”
  “倒是慈母皇太后,再怎么不待见这宫里的人,对她是的的确确有恩!”
  “她要是个聪明的,这会儿就该想法子同慈母皇太后表忠心,求也要求着她老人家回宫坐镇!”
  陈兢有点儿担心:“娘娘,若是慈母皇太后回来之后,撺掇着睦妃娘娘同咱们为难,这……?”
  “你是傻了吗?”云风篁诧异的看着他,说道,“睦妃是个糊涂的,慈母皇太后可不糊涂!尤其她这两年吃的亏那么多,好容易得了这么一个翻身的机会,能不抓紧了?本宫如今又还没失宠,她才回来就撺掇着睦妃找本宫的麻烦,叫陛下再次陷入为难之中,这不是消磨陛下对她的情分是什么?再说了,她跟本宫之见,归根到底只是意气之争。”
  主要是,她坑袁太后的很多动作都隐藏很深,太后根本不知道……
  “她老人家跟皇后,跟顾氏,那才是刻骨的恩怨!”
  其他不说,就说袁氏覆灭这一件,顾氏绝对洗不脱干系!
  这样的恩怨在前,慈母皇太后还能顾得上跟云风篁的不对盘?
  反正云风篁自己是做不到的。
  “本宫若是慈母皇太后,回宫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撺掇着睦妃去取代皇后!”
  云风篁哼笑道,“毕竟,睦妃可也是顾氏女!她做皇后,跟顾箴做皇后,对于顾氏来说,区别可也没有那么大!而且睦妃也不觉得,皇后这些年来对她够宽厚的,倒是对皇后颇有嫉恨……撺掇她起这心思,可是简单!”
  而如果慈母皇太后这么做了,云风篁绝对乐见其成,甚至会从中推波助澜。
  毕竟,顾箴再怎么愚钝,好歹在宫里混了这许多年,她的不够机敏聪慧,主要是跟元后、跟云风篁这类人比起来。
  就整个六宫来看,肯定比睦妃这样的明白多了。
  这顾苏若是入主中宫,那……
  三皇子跟楚王且不说,十皇子与十二皇子这两位,只会更危险。
  关键是,顾苏还未必会好好儿照顾十皇子以及十二皇子。
  毕竟,这两位被顾箴照顾到现在,还能不能养熟且不说,十皇子的生母平氏,是顾箴的心腹,跟顾苏可没什么感情!十二皇子的生母,同顾苏虽然是姐妹,却恩怨更多!
  顾苏如今又有大徐氏所出的还在襁褓里的十六皇子,站在她的立场上,那肯定是想法子立十六皇子比较靠谱。
  如此对绚晴宫而言,自然是个极好的机会。
  甚至,淳嘉都在储君人选上松口了,后位呢?
  假如顾箴这会儿被堂妹坑下去了,淳嘉真的会继续立顾氏女,而不考虑她?
  云风篁认为不见得。
  所以这么盘算下来,好像袁太后归来也不是件坏事……?
  ……冷静之后考虑了下,贵妃觉得,还是算了。
  主要是袁太后也不傻,这位主儿没那么好利用。归来之后,或许会利用睦妃跟皇后的关系坑皇后一把,但也未必会便宜了她这个贵妃。
  反正挑拨睦妃去撕皇后……
  这事儿她自己也不是不能做啊。
  干嘛搞个准祖宗回来?
  思及此处,云风篁补充道:“总之,睦妃那儿还是要挑拨的,且让她低调些,别叫皇后知道了。皇后再怎么优柔寡断,这样的事情,怕也不会容忍。她要是不慎走漏了风声,想必中宫此番决计不会再饶了她!”
  正月末的时候,绵福宫偏殿有宫人来禀告,说是沈太嫔染了风寒,想讨几味罕见而珍贵的药材。
  云风篁闻讯自然不会拒绝,还亲自过去看望了一番。
  当然,沈太嫔没让她进寝殿,说是怕过了病气。
  双方隔着门聊了会儿,云风篁自觉差不多代堂哥堂嫂尽到了心意,就待离开,谁知道这时候沈太嫔却叫住她,说道:“贵妃娘娘,妾身前两日想起来些旧事,且让身边老人给娘娘说一说,可否?”
  “有劳太嫔。”云风篁有些诧异,但很快应允。
  毕竟这是纪氏手里活过来的先帝宫嫔,要是没点儿眼色,必然不能到现在,更遑论生下帝女了。
  果然,沈太嫔的宫人陪着云风篁到旁边暖阁里,略作客套,就清了清嗓子,说道:“娘娘,先帝在时,跟当今一样,每年盛夏,都会奉太皇太后,前往绮山行宫避暑。但先帝,并不很喜欢绮山行宫。是故,时常找借口出宫溜达,甚至宁可长年借住臣子家的别院。起初的时候是带着庶人纪晟的。后来不知为何,帝后逐渐失和,就……时常带上宫中妃嫔。而这时候,庶人纪晟,则会前往善渊观,甚至往往一住数日。”
  这事儿,云风篁零零碎碎听说过。
  孝宗之所以不喜欢绮山行宫,倒不是对行宫有什么意见,纯粹就是不喜欢纪氏。
  因为太皇太后的缘故,纪氏跟孝宗年岁仿佛的子弟,很多都是行宫长大的。
  他们出入行宫肆无忌惮,甚至将行宫当成自己大半个家一样,这让孝宗感到非常的厌恶,认为自己这个天子,在皇家行宫里,竟不像个纯粹的主人。
  所以宁可长住在外。
  “当时有几个妃子,颇得上意。也是犯了糊涂,竟在孝宗先帝跟前,诋毁庶人纪晟,说……”
  宫人迟疑了下,放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说庶人纪晟总是去往善渊观,只怕别有所图,就劝先帝,查上一查!”
  “先帝其实并不怀疑庶人纪晟的品行,可妃子提到了纪氏,先帝约莫是想对付纪氏罢……总之,就听了这话,私下查了庶人纪晟的踪迹,以及,善渊观。”
  云风篁沉吟了下,没有立刻问孝宗查到了什么,反倒是问:“先帝不怀疑庶人纪晟……这么说,先帝跟庶人纪晟的情分,其实还好?”
  照这宫人的描述,帝后当时已经失和,这种情况下,皇帝还相信皇后的品行,显然从前的情分是很深厚的。
  从前云风篁也听说过,纪氏不信任纪氏女的缘故,就是纪晟曾经在家族与孝宗之间,选择了孝宗。
  如此孝宗信任她,倒也不奇怪。
  可是,这样的话,帝后又是如何失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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