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会来
云风篁起初听到德妃、靖妃、清舒夫人宫里都有宫人发热、尔后被确诊天花时,并没有很关心后两者,倒是对怡嘉宫盯的比较紧。
这固然是她同魏横烟关系更好,也是因为怡嘉宫就在隔壁。
殷衢都能想到绚晴宫跟延福宫距离不远不够安全,云风篁怎么可能不担心隔壁怡嘉宫传了病气过来?
她这两日甚至都没让开朝着怡嘉宫那边的门窗。
这会儿听说靖妃膝下的十三皇子率先中招,就有些惊讶:“不是说发热的宫人并不在靖妃跟前伺候,那两日也没到过主子跟前,且事情才出来,就被撵去偏僻宫室了?”
淳嘉现在的妃嫔不算少了,但比起前朝一些贪图美色的皇帝来说,却也不算什么。
是以宫城之中,还有着许多空置的宫室。
这会儿各宫出现发热、或者被怀疑有问题的宫人,就被赶到这些地方,集中关押。
此举不算残忍,因为在前朝时候,宫闱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染病宫人被直接活埋乃至于杀死之后焚烧,也不是没有过,到底贵人们的性命更要紧不是?
当然如今宫里这么做,甚至还给他们安排了太医,也不是全然心善。
主要是宫里多年没发生过天花这种事情,好些个太医就没经历过,这会儿留着人,也方便为贵人们试药。
此刻云风篁就问:“靖妃打发出去的那些人,如今也发病了不曾?”
“那些人却还没有。”陈兢摇头道,“许是十三皇子过于年幼的缘故……因为伺候十三皇子的人,目前还是好好儿的。”
“真是可怜。”云风篁淡淡说着,心情却有些沉重,是想起来自己儿子比十三皇子还年幼,那么自己这些人没事儿,十五皇子也肯定没事吗?
她辛辛苦苦才怀上,又辛辛苦苦才生下这个孩子,为此花了多少心血……
要是日后争储失败母子俩一起下黄泉,愿赌服输她也认了。
可如今一切都还没开始,要是十五就这么没有了,那……云风篁真的要被气死了。
这种非战之罪她这辈子已经品尝过两次了!
难为还要再来?!
云风篁心头一片暴戾,强忍怒火,道:“问问太医,乳母们吃的药膳,能不能加点儿滋补的,给十五好好补一补。”
这当然是不行的,被淳嘉亲自派过来,驻守绚晴宫的太医委婉的否决了云风篁的想法,理由是是药三分毒,十五皇子太过年幼,这会儿的药膳都是只放一点点,不敢下狠药,免得伤了十五皇子。
太医知道贵妃心头焦急,不免劝慰道:“晋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请贵妃娘娘不必担心。十三皇子那边,虽然臣不知道具体经过如何,但兴许是底下伺候的人不当心,叫人私下接触了皇子却不自知?”
云风篁听着苦笑,道:“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太医劝道:“其实容臣说句诛心之语,天花也不是必死之症,十三皇子此番必然是要受罪的,但撑过去的可能性也是极高。毕竟皇家子嗣,从受孕起就有专人照料,大抵健壮。”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古往今来,皇家子嗣夭折的就不在少数,再说天花也不是所有看着健壮的人都能够活下来。
云风篁摆摆手让人退下去,命左右继续关注十三皇子,当然更要照顾好了十五皇子。
她当然希望这是杞人忧天,十五皇子不会步上十三皇子的后尘。
但事与愿违的是,次日中午,伺候十五皇子的宫人惊慌失措的赶到正殿的阶下,匍匐在地,颤抖着禀告了十五皇子开始发热的消息。
太医接到消息立刻赶了过去,没多久就宣布十五皇子确诊。
云风篁听到这消息后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那一刻的脸色阴沉无比,令原本想上前安慰的侍者们都噤不敢言。
“娘娘,殿下他一定会没事的。”许久,还是清人壮着胆子上前,低声劝道,“太医不是说了?咱们皇子生来健壮,再加上娘娘福泽深厚……”
“福泽深厚?”云风篁蓦然冷笑出声,偏头看她,目光凌厉如电,寒声说道,“如果本宫当真福泽深厚,为什么十五还会染上天花?!隔壁怡嘉宫可是出了发热的人的,本宫这儿那几个,至今太平无事罢?!十一皇子好好的,十五怎么就不好了?!”
清人下意识道:“十一皇子比咱们晋王殿下到底年长些……”
“那三皇子跟十皇子呢?不是比十一皇子更年长?!”云风篁冷冰冰的说道,“说什么福泽深厚,本宫看来,再没有比本宫更命途多舛的人了!!!本宫能够有今日,靠的是自己争气!若不然,本宫如今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娘娘……”
只是这样的失控却只片刻,云风篁闭了闭眼,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看向清人:“本宫就这么一个亲生骨肉,他还那么小,如今这样子,就交给他的近侍照顾,本宫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
“娘娘,婢子愿往!”清人连忙说道,“娘娘是千金之躯,再者,绚晴宫上下,都指着娘娘哪,娘娘万万不可冒险!”
云风篁也没打算冒险,毕竟她眼里晋王很重要,但肯定没她自己重要。
不过这种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没必要让任何人,无论近侍还是以后的十五晓得。
她到底还是做出了一副一定要亲自去照顾十五的姿态,直到所有侍者都跪下来求她三思,并且提出秦王等皇嗣离不开贵妃这一点,请求贵妃千万留步,他们愿意全部去照顾晋王,这才跌坐下去,放声大哭:“十五是本宫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秦王他们也是从落地就叫本宫养到现在的孩子们,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这么说,何啻是拿刀子捅本宫的心呵!”
“娘娘,皇嗣们离不开您啊娘娘!”清人他们苦苦劝说,“求娘娘保重玉体!”
他们不能不这么劝,不只是出于忠心,也是出于利弊的考虑。
就跟皇后近侍阻拦皇后亲自照顾三皇子十皇子一样,要是贵妃也在照顾十五皇子的时候有个闪失,那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皇后跟前的侍者,还有可能去伺候淳嘉的第三任皇后。
因为这时候顾箴出了意外,淳嘉大概率会从顾氏再选嫡女为后。
可贵妃要是倒台了……他们这些人别说前途了,以贵妃结下来的恩怨,他们能有个全尸就不错!
这么着,还不如去服侍十五皇子呢。
就算因此丢了性命,好歹家里人有着贵妃的照顾。
要是侥幸没死,那前途也是稳了。
云风篁对他们的心思心知肚明,慈母姿态做的差不多了,也就“痛苦万分”的答应留在正殿,只安排了清人等几个近侍去守着十五皇子。
等清人他们领命而去,她也没功夫消停,又叫了陈兢过来,流着泪说道:“本宫平素不信鬼神,但这般时候,只要十五能够好起来,什么路子本宫都是愿意尝试的。”
就一五一十的吩咐陈兢传话出宫,叫谢无争谢细雨他们以晋王的名义,广施恩泽,最好碰瓷皇帝,多刷晋王的存在感,就是那种以后提到立储,很多人都会想到晋王的那种,“叫他们不要吝啬钱财,若是不足,哪怕去借贷也无妨,待得宫禁稍解,本宫自会拿私库补偿他们,总不至于叫他们吃了亏!”
目送陈兢离开,云风篁收起眼泪,陷入沉思:十五染上天花当然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哪怕因此她有机会在宫外尝试收买人心。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是什么神医,能够确保这儿子太平无事。有清人等侍者以及太医守着,剩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作为母妃,还是娘家没有依靠的母妃,她只能趁势而为,尽量为自己母子俩争取好处。
“我儿年幼,故此本宫向来不许伺候他的人到处乱走。”等陈兢去传话回来,云风篁就问他,“你说十五是怎么染病的?总不至于是凭空中招罢?本宫这两日,还不够谨慎的?”
其实陈兢还就怀疑是凭空染疾,毕竟如今宫里出了好几个天花了,十五皇子作为宫中目前年纪最小的,兴许哪阵熏风吹过,就感了病气呢?
但贵妃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敢明确反对,只小心翼翼的保证:“奴婢等会儿就去彻查一番,看看是不是哪个奴婢违背了娘娘的吩咐,才叫晋王殿下遭此劫难!”
说了这话忽然醒悟过来,贵妃都在为十五皇子积德了,那么十五皇子怎么能够是凭空染疾呢?
传了出去,没得以为这位皇子多么没福,甚至罪孽未消,才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报应!
他连忙补救道:“娘娘,奴婢以为,咱们殿下,八成是被害了!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为殿下他讨回公道!”
云风篁很满意这大总管的机敏,委婉提点:“最早被发现天花痘痕的帕子说是本宫送出去的,可率先出现天花的却是延福宫,绚晴宫倒是这会儿才出现的问题……本宫就纳闷了,三皇子十皇子比十五年长那许多,他们都病的七七八八了,十五才染上,这天花,当真是从那帕子的痘痕里发作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