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万幸十皇子年幼,身边一直有人守着。
  宫人见楚王闯进来,只道他来看望十皇子,尚且不敢阻拦,见这情形,哪里敢再由着他?
  忙不迭的拿东西扑灭了帘子,分出人手去寻皇后禀告。
  顾箴闻讯气得直哆嗦,厉声质问:“那不肖的东西如今在何处?!立刻与本宫拎过来!”
  然而楚王到了跟前哇哇大哭,直说母后有了小十就不要自己了,顾箴又觉得不忍心。
  “娘娘,这不是小事。”近侍见状,低声提醒,“若楚王殿下只说想让娘娘多陪陪他也还罢了,如今都要对十皇子下毒手了,还不管束,恐怕往后也不会铭记在心的。而且,将来十皇子长大后,若是知道此事,继而心生怨恨,这……这也不利于兄弟和睦啊!”
  本来皇家子嗣,兄弟不和,乃至于反目成仇,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但同一位后妃膝下,若是也闹内讧的话,作为母亲,就很痛苦了。
  顾箴沉默良久,最终咬了咬牙,将扑在自己膝头哭到几乎要背过气去的楚王推开,让人取了把拂尘来,亲自将他按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
  她其实还是怜惜这孩子的,不然也不会亲自动手,就是怕底下人踩低拜高,存心给十皇子卖好,下暗手将楚王打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就算责罚了宫人也于事无补。
  然而可能往常对楚王太过宠爱的缘故,楚王起初还鬼哭狼嚎的求饶,后来就开始埋怨了,他带着哭腔喊:“果然有了十弟母后就不要儿臣了!为什么十弟要好好儿的生下来?!他该死!他就应该去死!他死了母后就会只疼爱我一个了!!!”
  这话气的顾箴当场哭出了声,抓着他尖声喊道:“你来本宫身边时,本宫已经有了你三哥!你三哥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样的事?!你自来同你三哥一起玩耍,怎么就没有学到你三哥半分气度跟温和!!!”
  皇后这一刻都想索性放弃楚王了。
  反正这孩子生母已死,就算没死毕竟身份寒微,又能奈何她什么?
  就连淳嘉都不再在乎这个儿子了,皇后敢肯定,哪怕淳嘉知道她故意弄死了楚王,也不会计较。
  但就在她心头动摇时,接到消息的三皇子赶过来,吃力的跨过门槛就跪下,膝行到她跟前,抱着她足踝嚎啕大哭,求她不要责怪楚王:“母后,五弟年纪小不懂事,求母后宽恕!”
  见楚王身上挨打的痕迹,又扑过去搂着他哄,让皇后要打就打他,他是哥哥没带好弟弟,都是他的错。
  要说顾箴对楚王是怜惜之中带着些许没能保护好的愧疚,对三皇子就是实实在在的怜惜跟疼爱了。
  尤其三皇子是头一个交给她抚养的孩子,尽管淳嘉不喜欢,可也正因为这种不喜欢,让顾箴有种三皇子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错觉,如今见三皇子这样维护楚王,她鼻尖一片酸楚,哽咽出声:“要是楚王能够像你一样就好了!”
  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到底没舍得继续责罚,只流着泪给他们讲道理,说十皇子是他们的手足,而且还是跟楚王一样的嫡子,他们很该相亲相爱,而不是彼此嫉妒。
  “本宫不仅仅是你们的母后,也是所有皇嗣的母后。”顾箴看着满脸泪痕的楚王,难过的说道,“你们的兄弟姊妹好些都还小,所以不常出来走动。等过几年你们就会知道,本宫从来不是你们之中谁可以独自拥有的!小五你这么觉得,无非是因为你有一个懂事的兄长。现在你自己做兄长了,也该将你三哥当初对待你的宽宏大量,对待小十,明白吗?”
  楚王不明白,他只是听懂了皇后说她不是他一个人的,于是又放声大哭起来。
  皇后心力交瘁,忍不住低声跟左右说:“本宫真希望能够有贵妃那样的果决狠辣,兴许也不至于叫这些小祖宗闹的不可开交!”
  ……实际上此刻的浣花殿情况差不多,只不过带头闹起来的不是秦王,而是昭庆公主。
  许是因为没有被烧坏脑子的缘故,昭庆公主倒没有对九皇子下毒手,只跟云风篁不住的告状:“母妃,九弟长的好难看呀,要不扔了他呗?您想要小孩子,您看看儿臣呀!儿臣最好看了!”
  她一开始这么说,云风篁权当孩子气,一笑了之。
  转头发现这女儿撺掇着伺候九皇子的宫人别那么上心,九皇子饿了也别喂、哭了也别管,才拧起眉头:“这难道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孩子也不是本宫亲生的,就记在本宫名下而已,小小年纪居然就这么善妒了!”
  清人说道:“未必是殿下自己的意思,兴许有人从中教唆殿下?”
  但让陈兢查了查,还真没人撺掇昭庆公主。
  这也不奇怪,就云风篁的脾性,敢在她眼皮底下搞事情的,早就被料理了。
  再说昭庆公主只是女孩子,又不能继承皇位,她的近侍撺掇着她跟云风篁名下的皇子争宠做什么?
  他们公主长大后,少不得还要依仗九皇子呢。
  云风篁知道后不禁哑然失笑,小孩子的嫉妒心有多要命她再清楚不过,毕竟她自己就是天性善妒,若非江氏真心疼爱谢风鬟又精明,她六七岁上就能轻轻松松的玩死这庶姐。
  这会儿也不动怒,只拉着昭庆柔柔的夸了她几回:“昭庆最乖最漂亮最体贴母妃了,小九身子骨儿不好,昭庆一定会帮母妃照顾小九,好让母妃松口气的对不对啊?”
  “听说啊你三弟五弟他们都不喜欢小十,母妃真是被吓坏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同一个娘膝下的兄弟手足都不喜欢?咱们昭庆一定不是那种坏孩子!”
  “小九好可怜,生的这般瘦瘦小小,也不怎么好看,比昭庆差太远了。唉,这样可怜的小九,要是没昭庆这样人美心善的姐姐护着,将来可要怎么办?为娘想想都忍不住要流下眼泪来。”
  末了满是期盼的看昭庆,“昭庆最孝顺最乖了,你一定会帮母妃的是吗?”
  昭庆公主:“……”
  她就算比寻常孩子聪慧些,到底才三岁,闻言就有点不知所措。
  按着本心想否认,可又怕母妃觉得她不是好孩子不乖了,这…………?
  “母妃就知道昭庆一定会答应的!”云风篁等了会儿,看她愣在那儿一脸茫然,忍笑摸了摸她脑袋,正色说道,“那往后母妃没空过来看小九,可得昭庆帮母妃盯着这起子奴才,有没有私下苛刻你弟弟了!”
  昭庆公主:“……”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但云风篁及时接了句“换了其他人,母妃可不放心!”
  她顿时觉得母妃心里自己果然还是特别的,高兴点头:“母妃放心,儿臣一定帮您盯牢了他们!”
  响亮的保证完,被云风篁抚着面颊哄了几句不要钱的好听话打发出殿,被外头的冷风一吹,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是想让母妃丢掉小九的,巴不得伺候小九的人对他不好,为什么现在我得去护着小九不让奴才们欺负???
  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就哭了。
  殿中云风篁则完全没有骗小孩子的内疚,还兴致勃勃让陈兢讲崇昌殿的热闹:“就为了这么点儿事情,皇后娘娘竟然气的哭了好几天?本宫就说么,怎么这两日请安皇后娘娘眼睛都是红红肿肿,哪怕扑了粉也看得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合着就是楚王吃醋……小孩子么都是难免的,哄两句就是了,干嘛把自己气成这个样子?皇后娘娘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想还这么孩子气。”
  陈兢笑着道:“对娘娘您来说,这只是小事儿,可对皇后娘娘来讲,却是有些应付不来了。这也不奇怪,论聪慧机变,别说皇后娘娘一个人了,就是三宫六院全部绑起来,又怎么能够跟娘娘比?”
  这种奉承云风篁都听腻了,闻言只是笑了笑,旋即问:“倒是三皇子,听着怪乖巧的,小小年纪,竟然就懂得友爱手足了?”
  “许是一直看脸色的缘故罢。”陈兢说道,“毕竟娘娘您也知道,虽然皇后娘娘对三皇子还算疼爱,崇昌殿的其他人,对三皇子到底没有对楚王殿下上心的。不然前番皇后娘娘也不会执意给二皇子三皇子一起办生辰宴了。”
  需要嫡母专门宣示他们也是皇帝骨血身份高贵的皇子,想长成楚王那种蛮横霸道的样子也确实挺难的。
  云风篁没什么诚意的叹道:“皇后一番心血没白费,看来中宫膝下的皇子们,也就这位最省心了。”
  正说着,外间就传来禀告,说是淳嘉来了。
  主仆连忙起身出迎,就见淳嘉裹着狐裘,抱着正在抹眼泪的昭庆走过来,微微蹙眉道:“这大冷天的,怎么教孩子在风口哭呢?”
  见云风篁面色微沉,连忙补充,“伺候的人也太不当心了!打量着贵妃好-性-子,就这样惫懒?”
  服侍昭庆的宫人原本跟在后头,闻言赶紧跪下来请罪。
  云风篁这才缓和了神色,伸手将昭庆从他怀里接过来,让淳嘉可以解下裘衣,诧异的问女儿:“刚刚还欢欢喜喜的跑出去,怎么哭了呢?可是摔着磕着哪儿了?”
  “……”昭庆紧紧憋着嘴,含着眼泪,充满期盼的看着她。
  小女孩子脸上差不多是明晃晃的写着:母妃你快说你不喜欢小九、不要小九,更不会让儿臣去看顾小九!!!
  你快说!!!
  然而云风篁是个没良心的嗣母,心知肚明却坚决装糊涂到底:“怎么不说话?可是许久不见你父皇,太高兴了?”
  淳嘉一听连忙反驳:“朕这两日天天过来,孩子怎么会高兴到哭了?”
  “那好好的怎么会哭?”云风篁脸一板,将昭庆朝他怀里递,“看来昭庆跟母妃毕竟不是太亲切啊,要不,还是让你父皇问?”
  “不不不!”昭庆一呆,这要是平时,云风篁抱累了将她推给淳嘉,她也无所谓。
  毕竟作为淳嘉最宠爱也是相处最多的女儿,不管是母妃还是父皇的怀抱她都很习惯,不会像三皇女那样同淳嘉认生。
  但这会儿她满心惦记着怎么争宠过九皇子的,怎么受得了被认为“跟母妃不亲”?
  她也不管淳嘉已经伸手过来,八爪鱼似的缠在云风篁身上不肯下去,急中生智喊,“母妃,儿臣……儿臣是因为想到小九瘦瘦小小太可怜了,所以才哭的!”
  呜,为什么会有弟弟这种东西?!
  昭庆公主看着父皇母妃同时露出的欣慰之色,眼泪流的更凶了,她好希望小九再瘦瘦小小点,干脆不存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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