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看破不说破不好吗

  云风篁当没看到袁太后的反感与烦躁,恭恭敬敬低声下气道:“妾身前来向太后娘娘请罪……”
  “那你跪那儿去罢。”袁太后是知道江氏昨儿个进宫的事情的,若说前一次,她对这母女俩是满满的欣赏,觉得云风篁的种种举动纵然有着不妥,那也是才进宫的少年妃嫔不懂事,到底是个有家教的。
  值得原谅与栽培。
  这一次,她还看不出来这母女俩根本就是一搭一唱装模作样?!
  江氏要当真教女从严,首先就不该将云风篁教成这种恃宠而骄蛮横霸道的样子!
  其次云风篁若是个肯受教的,上一次都吃过教训了,为什么之后不但没有彻底改掉,反而变本加厉?
  结合江氏在北地的名声一分析,袁太后觉得,这必然是江氏自己享受到了有着贤惠名声的好处,想给女儿也安排上,故此让云风篁再来一次一本万利的请罪呢。
  只是袁太后可不打算配合了,也懒得跟云风篁啰嗦,直接指了指庭中一处树荫下,那地方要是夏天倒还不错,因为头顶树冠郁郁,又四下里不靠,四面八方的风都可以吹到,最是荫凉不过。
  但如今这都年底了,各宫地龙都在烧着,头顶稀薄的冬阳被四季常青的茂密树冠挡的涓滴不剩,四下里的寒风倒是肆无忌惮。伺候的宫人经过时都不愿意在那儿停留,遑论去青石板上跪着?
  云风篁瞥了眼就知道她的用心,却一声不吭的过去跪下了。
  同她来的清都见状自然陪着跪过去。
  如此一主一仆跪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都还稳稳的,袁太后没说什么,左右却有些担心,蘸柳就来问:“娘娘,让她们一直这么跪下去?”
  “皇儿都还没过来呢你操什么心?”袁太后淡淡的说道,“她不是要请罪么?请罪就应该有个请罪的样子。就这么会儿都跪不起,能有那请罪的心?再说了,就这小云氏进宫以来做的事情,跪这么会儿有什么问题?”
  蘸柳说道:“娘娘,婢子还能心疼这小云氏不成?只是觉得奇怪,她们母女又来这套做什么?就小云氏这两年做的事情,难道请个罪就算了?”
  “兴许江氏就是这么认为的呢?”袁太后冷笑道,“这种自作聪明的东西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她摇着头,说道,“别理会她们了,就这样吧。等会儿如果皇儿来了再说。如果皇儿不来,就让她一直跪着又如何?哀家当不起她这样的大礼吗?”
  又想起来一事,冷笑着吩咐底下备好了冰水,“要是皇儿来的迟缓,贤妃支撑不住晕过去了,就给她好好儿清醒一下。”
  想在她面前装晕那是做梦!
  蘸柳嘴角扯了扯,说道:“是。”
  她们这儿存心要让云风篁吃一番苦头,那边云风篁也在寻思着:“陛下是知道我今日过来请罪的,也该知道继后不可能为难我,唯一的难处就在太后这里。想必过会儿就会过来帮忙解围……但这样的话,未免显得过于流于形式,装模作样了。”
  于是又过了会儿,她就爬站起来,活动了下四肢,让门口瞠目结舌的宫人进去帮忙问袁太后,自己现在可以进去请罪了不?
  宫人很是迷惘的进去了,袁太后听着也有点儿咂舌:“她自己起来了?还问哀家能不能让她请罪了?她这个是请罪的样子?!”
  “……婢子也不知道贤妃娘娘怎么回事,贤妃娘娘如今就在门口廊上。”宫人想了想,加了一句,“站着的。她的近侍亦步亦趋跟着她,也是站着的。”
  袁太后长长的吐了口气:“哀家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以至于这贱婢越发的不把哀家当回事?!”
  “太后娘娘这是想到哪儿去了?”片刻后,被宣进来质问的云风篁,一脸诧异的为自己辩解,“圣人有云,小受大走。妾身之前中毒,差点儿没了性命,以至于这些日子一直缠绵病榻,这是皇后娘娘刚才还说过的。这样的大冷天,太后娘娘信手一指的地方,妾身可是禁不住!要是坚持跪下去,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故意陷太后娘娘于不义?妾身又不是不懂事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袁太后决定不跟她理论,道:“哀家不需要你为哀家考虑,就想让你去跪着,一直跪着,你怎么说?”
  “妾身当然是听太后娘娘的。”云风篁恭恭敬敬的说道,“太后娘娘让妾身做什么,妾身就做什么。”
  然后袁太后就让她出去,在原来的地方继续跪。
  云风篁这次态度还真没的讲,二话不说,欠了欠身就带着清都出去了。
  袁太后这会儿可是不能放心她了,专门打发两个宫女出去看着人,这样过了会儿还是不放心,让蘸柳出去看看:“那贱婢可曾又作妖了?”
  蘸柳觉得应该不至于:“外头没人来报,料想还跪在那儿的。”
  太后说道:“你亲自去瞧瞧,那俩宫女到底不如你,别贤妃在作妖了她们都看不出来。”
  蘸柳于是就去了。
  她出到外头才发现太后真是一语中的!
  ……云风篁跟清都坐在回廊的美人靠上,旁边摆着茶盘点心,那茶水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主仆俩悠闲自在的仿佛是来欣赏春慵宫满地黄叶的,而不管是殿门口看守的宫人,还是袁太后打发出来专门看着她们的俩宫女,都好像没看到一样。
  蘸柳差点没吐血,快步走过去,给那俩宫女一人一个耳刮子,低喝道:“娘娘叫你们出来看着人,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
  “姑姑饶命!”俩宫女惶恐的跪下来,小声辩解,“可是贤妃娘娘说,离间天家母子是大罪,婢子们实在不敢啊!”
  嗯,不用她们细说,蘸柳也知道云风篁出来之后同她们讲了什么,无非是袁太后不怕得罪淳嘉但宫婢们不然,以及今儿个她要是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淳嘉不会责怪太后却肯定会迁怒她们这些奴才……再加上袁太后平素对身边人还是很和蔼的,俩宫女想着被皇帝迁怒了肯定没有好下场,惹恼了太后被发作一场却未必没有生机,这不,就帮着隐瞒太后了?
  “蘸柳姑姑何必如此生气?”蘸柳深呼吸,正急速思索着眼下要怎么办,那边云风篁却放下茶碗款款而至,好整以暇的游说起她了,“姑姑也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人,难道忍心坐视陛下为难么?”
  蘸柳冷笑道:“贤妃娘娘真是好手段!只是娘娘话说的轻松,若果浣花殿上的宫人也这样帮着外人欺哄娘娘,却不知道娘娘会作何想?”
  那当然是将他们抽筋扒皮斩草除根杀鸡儆猴……云风篁心里想着,嘴上则道:“但是姑姑这会儿进去跟太后娘娘说了实话,会怎么样呢?无非是太后娘娘震怒,加倍的惩罚妾身。可本宫毕竟是陛下所喜,太后娘娘顾念陛下,终归不能拿本宫怎么样,如此太后娘娘越发恼怒,对凤体又有什么好处?姑姑是太后娘娘的陪嫁心腹,最是体恤太后娘娘的,怎么这会儿反而不以太后娘娘为重了呢?”
  又说道,“其实本宫何尝不知道,太后娘娘对本宫成见很深,不会轻易接受本宫的请罪。但没法子,本宫跟生母这些年了才见了两回面,实在不忍心拂了她的意思,也只能来走这一遭。不然,本宫从来都是不来打扰太后娘娘,免得太后娘娘看到本宫就不高兴的。”
  蘸柳冷冷道:“太后娘娘为什么会对娘娘您有成见,您心里有数!再者,照娘娘的话,令堂十分贤惠知礼,却也不知道为何会养出娘娘这样,惹最重规矩的太后娘娘不喜的女儿来?”
  这个问题其他人来质问也还罢了,袁太后的心腹来问,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云风篁当下就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本宫的生母贤惠知礼,本宫却不如生母极多!不然,姑姑看纯恪夫人也是太后娘娘一手养大,几乎没有离开过跟前的呢,纯恪夫人哪里比得上太后娘娘?”
  “……”蘸柳盯着旁边的柱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怒火,面无表情道,“贤妃娘娘真是伶牙俐齿!”
  云风篁微笑:“姑姑谬赞。”
  双方对望片刻,目光交错之间似有刀枪剑戟,尔后蘸柳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姑姑……”还跪着的俩宫女惶惶然出声。
  “闭嘴!”蘸柳站住脚,并不回头,寒声道,“再出声,仔细你们的皮!”
  俩宫女转而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云风篁。
  云风篁并不理会,悠然目送蘸柳进了里头,才道:“放心罢,蘸柳姑姑不会戳穿你们的。”
  俩宫女还不怎么敢相信:“可要是姑姑她……”
  话没说完,云风篁却已经一拂袖,转身回去茶点那边坐了。
  而不远处的殿中,安安静静。
  “谢天谢地蘸柳姑姑妥协了。”清都侧耳细听片刻,确认里头的太后没有发作,长松口气。
  “她能不妥协么?”云风篁呷了口热茶,慢条斯理道,“太后要能怎么样本宫,早就动手了,不差本宫今儿个这一番不敬。太后既不能怎么样本宫,闹大了却不好收场,丢脸的只会是太后。她要是全心全意为着太后,就该跟之前那俩宫女一样,帮着本宫瞒住太后,免得太后动气。她要是为自己想,那也不应该将本宫往死里得罪……让她们将东西收下去罢,蘸柳在太后跟前说话还是管用的,她这会儿进去,八成会劝太后让咱们走,免得留下来徒然碍眼。”
  果然没多久,里头出来个小宫女,让云风篁走人。
  说是太后已经感受到并接受她的请罪了。
  “早这样不就成了?”云风篁边上步辇边跟清都说,“反正做样子而已,像顾皇后那样大家客客气气的走个过场不好吗?非要没事找事,到最后也不知道不痛快的到底是谁呢。”
  清都忧心忡忡:“娘娘,要是陛下知道了,那……?”
  “他知道就知道了。”云风篁不以为然,“就是要他知道才好!”
  为此她都没等淳嘉来浣花殿,下午的时候,就让小厨房做了些吃的,亲自送去太初宫。
  淳嘉正批着奏折,听说贤妃来了,让她略等会儿,将政务处置的告一段落,才着人到跟前,又叫近侍散了,就不悦道:“你今儿个在母后那边又胡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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