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过来宠淳嘉不可以吗?
云风篁微微皱眉,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沉声道:“你确定凝碧殿没动静?会不会是纯恪夫人先躺下了,再着人去太初宫寻陛下?”
陈竹小声道:“娘娘,奴婢一开始也是这么想,还专门绕了个圈子去凝碧殿门口看了会儿,可是整个凝碧殿都安安静静的……门口也跟平常没人过去的时候一个样子,再没什么特别的。”
那就有意思了,如果袁楝娘当真打发人过来喊淳嘉,她自己可以称病、可以闹脾气、可以撒娇撒痴的躺榻上等着皇帝进去看她,但底下人不可能也跟着这么怠慢圣驾的。
再怎么要体现他们娘娘病情严重皇帝不到场不行,门口总要留个得脸的大宫女代为迎驾罢?
而且若袁楝娘当真“病的不轻”,凝碧殿又怎么个安静法?
尤其雁引头一次没能将淳嘉请走,第二次可是直接惊动了袁太后的。
这大晚上的都闹到春慵宫去了,还可能没点儿响动?
“……”云风篁沉吟了会儿,让陈竹,“你现在带两个伶俐又口风紧的,再去斛珠宫外头瞧着点,看看圣驾如今在不在了。”
陈竹答应着去了,然后这一去就足足过了近两个时辰,云风篁都趴榻上睡着了,才被清都摇醒,说是跟陈竹过去的小内侍跑回来禀告,道是看见淳嘉进了斛珠宫,这会儿已经在凝碧殿里。
“娘娘,您说这是怎么回事?”清都皱着眉,“刚刚婢子去问了门口的人,他们都讲圣驾的确是往斛珠宫那边去的。可斛珠宫再偏僻,到底都在宫里头。怎么可能现在才到?”
云风篁淡淡说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无非是中间去了一趟其他地方,为防露馅,故而正事完了,到底还是去斛珠宫呗。”
清都怔忪道:“那陛下会去哪儿?”
说起来,后宫诸妃嫔,最容易引起云风篁忌惮跟不满的,可不就是袁楝娘?
却还有什么人,值得淳嘉拖了这位纯恪夫人出来顶缸?
清都心念转了转,面上微微变色,小声道,“该不会陛下……金屋藏娇了?”
而且还是那种动了真心的娇娇,不然如今后宫妃嫔众多,云风篁拈酸吃醋的事儿固然没少做,实际上却也没怎么悍妒旁人。
难不成皇帝私下里邂逅了什么心肝宝贝的,怕被云风篁发现之后活不了,专门藏在僻静处。
今儿个晚上出岔子来请人的不是袁楝娘,而是这一位隐姓瞒名不叫贤妃知晓的,不过是托了斛珠宫的名义?
云风篁皱着眉,思索了会儿,摇头道:“不会。”
这倒不是她对自己的魅力有着足够的信心,认为淳嘉不会背叛自己,而是对淳嘉的为人有着信心,“陛下雄心壮志,如今还是束手束脚的时候,哪里有心思去玩什么金屋藏娇?应该是其他事儿。”
清都嘟囔道:“其他事儿……可什么事情值得陛下连您也瞒着呢?”
这次云风篁倒没说什么了,她心里也在寻思,是什么事情,值得从雁引到淳嘉都瞒着她???
这晚上她就没睡好。
次日才起来,就命人去打听斛珠宫的情况。
正好陈竹披着一身夜露进来禀告:“娘娘,陛下昨儿个快子时了才到斛珠宫,后来倒是歇在了凝碧殿,今早上起来就去上朝了。”
“那凝碧殿可有什么动静?”云风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缓声问。
陈竹看了看左右,等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了,才道:“奴婢觉得,凝碧殿仿佛没料到陛下会过去一样。起初很有些喧嚷跟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平息下去。”
云风篁伸手拿起妆台上的点翠簪子,把玩片刻,道:“那早上呢?”
“早上他们喜气洋洋的,仿佛十分高兴。”
云风篁心念转了转,就让人备辇,径自去了春慵宫。
她连早膳都没用就出了门,这会儿过来的时候,正赶着袁太后在用早膳的,听说贤妃这会儿来了,只道宫里出了什么大事儿,顾不得搁下牙箸,就吩咐人领她进来:“这么早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昨晚上陛下跟妾身都在预备安置了,纯恪夫人的人匆匆忙忙请了陛下过去。”云风篁行礼过后柔声细语的说着,眼角却瞥牢了她神情,道,“妾身本来也想跟过去瞧瞧的,可又怕纯恪夫人会不高兴。这不,这会儿陛下去上朝了,妾身就想来跟您请示下,妾身能去斛珠宫一趟么?倒不是别的,就怕李氏有个闪失,触动了纯恪夫人的伤心事。”
袁太后诧异道:“楝娘怎么了?”
云风篁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露出惊讶之色:“难道太后娘娘不知道?可昨晚上陛下因为太过疲倦原本不打算亲自去斛珠宫的,因着太后娘娘的人吩咐了,陛下才过去来着……看来雁引那奴才实在该死!竟敢欺君罔上!”
“……贤妃娘娘误会了,娘娘,这事儿婢子正要给您说呢。”见状旁边蘸柳连忙说道,“昨晚上斛珠宫那边是有人过来,说纯恪夫人身子很不舒服……因为您已经安置了,婢子们不敢打扰,婢子就斗胆,让人去浣花殿那儿给雁引说了下。婢子自作主张,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袁太后当然不会责罚替自己侄女遮掩的心腹,闻言皱眉看云风篁,说道:“如今中宫空缺,你身为贤妃打理六宫,就应该对六宫一视同仁。当初德妃生产,你可是亲自在怡嘉宫陪了一晚上的。怎么轮到楝娘不舒服,你明知道皇儿乏着,也不知道自己去看着点,反而任凭皇儿疲惫之际还要专门跑凝碧殿去奔波?”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妾身本来也想自己去凝碧殿的,可是您知道,纯恪夫人对妾身一向有些成见。”云风篁一脸为难道,“妾身就怕她不舒服的时候看到妾身越发的不喜,到时候岂不是成了妾身存心上门去给她添堵了吗?而且雁引两次都说,纯恪夫人只要陛下过去。妾身起初也劝陛下以御体为重,纯恪夫人那儿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召太医来的,可陛下担心您牵挂,坚持去了。”
袁太后哼道:“不拘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说你你总有的是理由!”
“妾身不敢,妾身惶恐。”云风篁目的已经达到,应付几句也就告退。
她出了春慵宫之后,让步辇回去浣花殿,却吩咐陈竹在旁边待着,看春慵宫可有什么动静。
陈竹这一待就待到了午膳后,方抹着满头大汗来禀告,说刚刚袁太后跟前的小内侍果然去了斛珠宫。
“约莫是对口供了。”云风篁眯着眼,思索着,“很显然昨晚上所谓慈母皇太后帮着纯恪夫人说情是假的,慈母皇太后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事儿……问题是,除了慈母皇太后之外,谁有那底气,让雁引欺瞒君上?”
最主要的是,还要避着她?
云风篁也不是觉得她现在跟淳嘉互相之间就没有秘密了,只不过连算计太皇太后跟摄政王这种大事,皇帝都没有说跟她遮遮掩掩的。其他的,还有什么大事,生怕她知道吗?
又或者,这个事情,会对她不利,会导致她的激烈反对,所以淳嘉决定先瞒着她?
这么想着云风篁脸色就不好看了,她辛辛苦苦才有今天,谁敢坏她前途她跟谁没完——哪怕这个人是淳嘉——她不是袁楝娘,可从来都不想做被庇护在羽翼下被金屋贮藏的那个娇娇。
能生杀予夺、当家做主,要什么三千宠爱在一身!
到时候,她反过来去宠淳嘉不可以吗?
……傍晚的时候淳嘉叫人送了几盆菊花过来,都是极名贵的品种,品相也非常好,匠人精心修理过,连一片杂乱受伤的叶子都没有,花朵也都是精挑细选之后保留的最好的样子。
只是云风篁无心欣赏,问送花的人:“陛下今儿个来后宫么?”
这内侍不是雁引,但也常在御前走动,陪着淳嘉到浣花殿的次数不少,跟她也算相熟,这会儿看了看左右,就小声透露:“陛下今儿个会来后宫的,只是……”
“不会来本宫这儿?”云风篁挑了挑眉,了然的说道,“本宫也不是那等妒妇,陛下虽然来本宫这儿次数比较多,但也不是不去其他人那儿的,你见本宫计较过么?就是来本宫这儿,本宫也没少给陛下引荐诸嫔。”
内侍当然是附和着说娘娘心胸开阔,怪道能够打理六宫。
云风篁就顺势问他,可知道皇帝今晚上不来浣花殿,去什么地方?
见内侍为难,她使个眼色,叫清都拿了装金银锞子的荷包赏他:“你怕什么?本宫不过随口问问,又不是不许陛下去其他人那儿。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儿,你现在不说,等会儿圣驾进了后宫,本宫还不知道吗?”
内侍想想也是,也就告诉她:“陛下今晚上还是摆驾斛珠宫。”
“本宫知道了。”贤妃很是从容的点头,道,“有劳公公。”
便命人将他客客气气的送出去。
等他走了,浣花殿主仆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清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劝云风篁:“纯恪夫人之前屡次冒犯陛下,陛下对她已经没了什么情谊,如今就算连着两个晚上过去,应该也是别有缘由的。”
问题是别有什么缘由,清都就扯不出来了。
而清人就比较担心了:“那到底是陪陛下一起长大的人,还是防着点儿的好。要不……”
她犹豫了下,眉宇之间闪过一抹狠色,“咱们大皇子,前些日子才咳嗽过呢。”
找借口拉人嘛谁不会啊,反正大皇子不是她们娘娘亲生的,甚至不是她们娘娘名下的,利用起来不那么心疼。
“这太明显了。”云风篁摇着头,说道,“也太难看了。犯不着的。”
她沉吟了片刻,道,“今儿个暂且就这样吧。若是明日陛下还不过来,明日本宫亲自去太初宫。”
“娘娘是打算直接问陛下这事儿么?”清都跟清人都不赞成,“可是陛下跟雁引都是故意骗您的,您这么去问,万一陛下不喜怎么办?”
毕竟要不是陈竹陈兢争宠,陈竹格外殷勤些,按照道理他们绚晴宫这会儿压根不知道淳嘉从绚晴宫去斛珠宫的路上,足足有小两个时辰行踪不明。
既然天子主仆都这么用心的隐瞒了,甚至今晚上又去斛珠宫……天知道真的去斛珠宫,还是去其他什么地方吧,反正正常人苦心遮掩的事情被直接问出来,本能的就是恼羞成怒不是?
云风篁摇了摇头,目光闪动,简短道:“你们不懂。”
且不说她之前去春慵宫套太皇太后的话,说不准就是打草惊蛇,叫淳嘉怀疑她发现什么破绽了,就说淳嘉之前疑心她跟戚九麓的事情,也都是直接问的。
这会儿去直接问,淳嘉发火她也有理由解释,要是不直接问,万一天子正等着观察她反应,谁知道会寻思些什么?
这就是年轻时候不懂事给自己挖的坑,如今想不填也不行啊!
贤妃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很羡慕昭庆公主了,毕竟昭庆长大点后该谈婚论嫁了,她作为母妃肯定会教这女儿不要重蹈覆辙。
但是又一想,这女儿可是金枝玉叶,还是自己名下头一个孩子,以后就算跟驸马滔滔不绝其他男子又怎么样?直接养面首她都是支持的!
哪个驸马敢啰嗦,自己还整不死这种没眼色的混账?
就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