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舞

  道理是这个道理,宣妃瑞妃毕竟做贼心虚,仍旧百般纠缠,求云风篁跟她们一起去看望明惠公主,以探听虚实。
  只是三妃在薰风阁吃了闭门羹,纪太后跟前的大宫女出来打发她们,皮笑肉不笑的告诉:“太后娘娘说三位娘娘的好意代公主殿下心领了,只是咱们殿下如今乏着,卧榻不起,不便见三位娘娘。再者,三位娘娘都是常在御前伺候的,膝下也都有着皇嗣或者快有皇嗣,若是因为探望公主殿下过了病气,可是不好。”
  三妃铩羽而归,宣妃瑞妃又劝云风篁去见淳嘉,撺掇淳嘉去看明惠公主。
  毕竟纪太后能拦着她们,还能拦着淳嘉?
  云风篁琢磨了一阵还真去跟淳嘉说了,毕竟:“明惠公主殿下刚刚退了王灵来的婚事,如今坊间的议论尚未平息。要是这个时候传出公主殿下病重的消息,怕是外头会疑神疑鬼的,于陛下圣誉有碍。”
  万一有人怀疑淳嘉怨恨公主不下降他给选的驸马,蓄意报复才导致公主卧病呢?
  淳嘉听着就是皱眉,当天下午便去了薰风阁询问纪太后。
  纪太后抹着泪,一口咬定女儿就是病重了:“不信陛下问太医!哀家就这么一点骨血,巴不得代她受苦的,她要是好好儿的,哀家还能触她的霉头?!”
  “母后说的哪里话?朕只是心疼明惠罢了,怎么会怀疑母后呢?”淳嘉好声好气的说道,“传太医的话千万不要讲了。”
  太皇太后跟纪太后跟前的太医那都是太皇太后做皇后时候开始栽培的心腹,什么话不向着纪氏讲?
  淳嘉对他们的证词半个字都不相信。
  纪太后这么说,反倒是证实了明惠卧病必然有内情。
  天子心里怀疑着,就提出要去看望明惠。
  纪太后当然是拒绝的,理由跟打发三妃时差不多,就是说明惠病情甚重,怕过了病气给淳嘉,到时候可是会动摇社稷的。
  淳嘉已经知道三妃被打发的事情了,这会儿早有准备,谢了纪母后对他的一片爱护之心,就道:“只是明惠到底是先帝嫡出骨血,朕之嗣妹,哪有嗣妹卧病,朕却只在屋外打听些的道理?母后若是实在不放心,不如这样,朕遣一膝下无子嗣的妃子,代朕前往探视。等她出来之后,着宫人代为传话,朕这些日子不去临幸就好。”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纪太后也实在没法拒绝,只能任凭皇帝点了陆其道去公主跟前。
  陆其道看了一回,转头让人告诉淳嘉,明惠公主似乎的确病的厉害:“妾身才走进公主的院子里,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妾身去之前特意带了个略懂药理的宫女,她说里头好几味贵重药材,都是吊命、续命的。”
  “进去里头,公主昏睡着,里里外外好些人伺候,瞧着面色都有些悲戚。”
  “妾身坐在床沿叫了公主好几声,但公主一直没醒,只含含糊糊的吐了几个字,也听不出来说的是什么……噢,公主瞧着比之前更胖了些,不过应该是虚胖。”
  “妾身瞧公主开口说话时非常的吃力,脸色也有些不大正常。”
  “当然屋子里帐幔低垂,虽然点了烛火,到底不够明亮。妾身也许看错了,公主的脸色兴许没有特别蜡黄。”
  “妾身故意拖延辰光,后来就有人送了药来喂公主。”
  “宫女在旁边侍立,说闻着那药汤,的确是给病重之人喝的。”
  “若是好好儿的人怕是会虚不受补。”
  “妾身在旁边看着他们将一碗药都给公主喂了下去,后来还给公主塞了颗蜜饯。”
  陆其道一五一十禀告完,就被送回住处,叮嘱暂时别出门,免得传了病气出去——用完就扔的淳嘉转头去了借月小筑同云风篁商讨对策:“这听着明惠是真的病了,只是怎么可能呢?前些日子还好端端的,若是犬风,且不说为何中间这些日子无声无息,纪母后也绝对不会只字不提的。若不是犬风,明惠受伤之后就被叫进了薰风阁,纪母后亲自照顾着,能出什么事儿?”
  “之前二皇子三皇子交给圣母皇太后抚养的时候,不是钦天监提出来的吗?”云风篁寻思了一回,提醒他道,“会不会是纪氏给公主相看好驸马了?”
  所以,让明惠公主现在开始称病,随时随地会红颜薄命的那种,然后等朝野上下都知道了,来个需要命格相合的驸马冲喜——趁势推出纪氏看好的人选。
  这个猜测非常有可能,淳嘉面色沉了沉,哼笑道:“当朕这般好糊弄么?”
  他当然不是个好糊弄的天子,故而次日一早就召见了钦天监,君臣具体怎么说的外界不得而知,只知道钦天监的官员出了行宫之后一番推算,当天下午就上了表书,言今岁以来,后宫多事,尤其是三位皇太后如今皆卧病在榻,连带明惠公主也不好了,据其夜观星象,这是有人命格不好,冲撞了凤驾,且刑克公主。
  这么大的事情淳嘉当然不能忽视,当即将人再次召到跟前,询问是谁命这么硬克了三位皇太后以及公主?
  ……这锅理所当然被扣在了纪氏的头上。
  钦天监理直气壮:“去岁消暑宴,邺国公夫人横死宫中,足见纪氏福祚衰微,连国公夫人都难以善终!因着邺国公夫人的守孝,纪氏上下离朝经年,这期间,宫闱内外无事,倒是诸后妃频传喜讯,今年年初时候,更是添了皇子公主。”
  “但随着纪氏逐渐还朝,宫中事情增多,非但扶阳王陵事变,三位皇太后更是无一幸免!”
  “据臣推算,此乃纪氏命格冲撞之故,若要三位皇太后康复,须得令邺国公父子遁入空门,长年茹素,为三位皇太后祈福才是!”
  纪氏是肯定不会承认的:“胡说八道!简直荒谬!岂有外臣刑克太后与公主的道理?!这根本就是钦天监妖言惑众!”
  他们还扯了之前说的太皇太后跟纪太后为皇帝子嗣祈福的事儿出来,说皇帝能够儿女双全这都是两位长辈的诚心感动了天地。
  当时钦天监在干嘛?
  什么都没干!
  要知道皇帝登基都快十年了,钦天监算出来过什么玩意儿没有?!
  没有!
  说明这一任的钦天监纯粹就是尸位素餐,不可信任!
  这时候支持淳嘉的保皇派就出来拉偏架了,当着众人的面跟纪氏说道:“三位皇太后中最尊贵的母后皇太后乃纪氏女,明惠公主也是纪氏的外孙。钦天监的话兴许让你们难以接受,但这毕竟是为了三位皇太后与明惠公主好。如今她们都卧榻不起,病情严重。何不暂时听从钦天监的建议,让邺国公父子暂入空门一试?”
  “若是没效果,再罚钦天监不迟。”
  “若是有效果的话,难道你们纪氏不希望三位皇太后以及明惠公主平安如意吗?”
  纪氏那边傻了才会答应,他们一边找理由反对,一边安排人给钦天监以及保皇派这边挑刺,总之诸臣之间又双叒叕撕的一塌糊涂。
  就在这样的争吵里,袁太后的寿辰到了。
  因为她现在还在宫城那边养病,云风篁提前派人去请示过,今岁的圣寿宴还是取消了,费用捐给京畿附近的慈济所,以为国朝祈福。
  为此淳嘉专门亲自写了一篇赋文,称赞了这位母后的善行。
  云风篁又献计,叫人刻成碑文,立在慈济所外头供人瞻仰,算是帝妃一起给袁太后的寿礼了。
  由于春半山庄去岁毁于走水,再加上淳嘉的忙碌,以及袁太后如今已经不怎么需要皇帝额外抬举来证明她的特殊地位了,总之这年淳嘉没有亲自出马给这位母后猎取皮子。
  不过袁太后寿辰后两日,行宫里还是热闹了一回。
  这是因为林王妃那边献的美人到了,那两个提前被封了嫔的新人据说能歌善舞——这一点云风篁等后妃本来没放在心上的,结果她们被林王妃的人送过来时,使者再三向淳嘉推荐了她们的凌波舞。
  淳嘉一来要给周王面子,二来也是这些日子颇为劳累想歇口气,三来也是看在林王妃送来的厚礼的份上,总之无可无不可的同意了让二嫔的献舞。
  云风篁得知此事,就提议说不如后宫一起聚一聚,热闹下,兴许能够冲淡纪太后母女俩的病气呢?
  这建议淳嘉一口答应了,于是她就交代宣妃瑞妃收拾场地预备宴席。
  宣妃瑞妃颇为幽怨:“那两个还没正式进宫呢就出这样的幺蛾子,娘娘您也由着她们?”
  “不然呢?”云风篁摇着团扇,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陛下都答应了,咱们还能拦着不许她们进来?至于献舞的事儿,陛下在周王府的使者面前点了头,也不是咱们能够否决的。既然如此,还不如陪着陛下一起欣赏下。”
  “否则让陛下单独看着,不定就看到心里去了。”
  “如今咱们这些人都陪同在侧,便是十分的美人,叫环肥燕瘦的比着也就泯然众人了。”
  二妃想想也有道理,又想到一个不让新来者出风头的方法:“其实,咱们这些人里能歌善舞的也不在少数。既然要吃宴,单让新来的二嫔献舞未免单薄了些,不若也叫底下人露一手,大家热闹热闹?”
  瑞妃还说:“宣妃姐姐在闺阁里时也擅长歌舞的,尤其绿腰跳的特别好。”
  “不成的。”宣妃眼里带着遗憾,她自觉绿腰跳的是真的好,但身份位份放在这里,总不能亲自下场跟两个王府送来的嫔争宠吧?
  她丢不起这个人。
  毕竟是想做继后的人,哪能跟那些个宠妃妖妃一样,为了讨皇帝欢心不顾体面?
  故而摇头道,“咱们那会儿学这些不过随便跳两下,跟那些专门的舞姬哪里能一样?”
  那二嫔不就是两个调教好的舞姬么!
  云风篁懒洋洋的扑着扇子,无所谓的点头:“既然宣妃不愿意下场,那让宫嫔们自己看着,有愿意下场的就提前练一练罢,别到时候在那二嫔跟前丢了脸,叫人怀疑咱们宫里头的人,还不如人家王府出来的厉害。”
  这事儿于是就这么定了——不几日,行宫后山的湖泊畔,就开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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