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特别的婆媳相处技巧
云风篁当然在打其他主意。
她从进宫起,对袁太后就满怀戒备,毕竟比起目下无尘的纪太后,这一位初见就不是省油的灯。
后来江氏远道而来,一番提点,她去袁太后跟前请了罪,双方算是有个短暂的融洽期——就是这会儿,云风篁也没觉得袁太后多亲切,不过是抱着井水不犯河水,大家互相给面子和和气气的相处的想法。
结果好景不长,随着袁楝娘的越发作死,袁太后毫不掩饰的拉偏架,云风篁这个本来“懂事又聪慧的孩子”在她心目中地位飞速下降不说,甚至因为袁楝娘的缘故,袁太后越发对云风篁心生厌烦。
如今宣妃等人进了宫,云风篁的存在不再是不可替代了,袁太后就更干脆了——数数洛寒衣她们入宫以来,这太后都多少次敲打云风篁、明里暗里的给她添堵了?
因此云风篁今儿个从春慵宫回来的路上,就觉得,这位慈母皇太后,不能留了。
这要换个人肯定不敢有这想法,到底是三位皇太后里跟淳嘉感情最深刻的一位,一手栽培出了这位被认为具有“明君之姿”的年轻帝王,要名份有名份要情分有情分,最关键的是袁太后能够从一个藩王王妃走到现在,可见她绝对不是袁楝娘那种蠢货。
纵然一时懈怠,一旦引起她警惕,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母子情谊在,反噬起来,谁能抵挡得住?
但云风篁并不在乎,戚陈氏还是戚九麓的亲娘呢,她那会儿跟陈氏但凡有着意见相左,戚九麓什么时候不是顺着她?
只要挑拨技巧好,哪有情分毁不了?
她亲娘江氏当年耳提面命她婆媳关系,核心是婆婆为难媳妇很容易,而不是媳妇必须没脑子的服从婆婆……所以在云风篁看来,婆婆不喜欢自己的话,也不一定得忍着,要么换夫婿,要么换婆婆呗。
可淳嘉这夫婿实在不好换,她膝下的小皇子才这么点大,就目前庙堂的复杂,她还不适合现在就升皇太后呢,所以只能请这婆婆凉凉了。
故而此刻哭诉了委屈,要求了淳嘉日后要多疼爱些自己膝下的一双儿女,哪怕往后再有了其他孩子,也不能因此疏忽了这实际上的长子长女,就轻描淡写的妥协了。
面对淳嘉不信任的试探,云风篁珠泪盈盈道:“正如妾身刚才说的,以太后娘娘之前对皇长子的疼爱,便是不给皇长子办满月,也没人会觉得,太后娘娘不心疼皇长子。陛下平素是怎么对妾身的,前朝后宫谁心里没数呢?难道这一回,您不去太后娘娘跟前为妾身说情,妾身就要怀疑您不心疼妾身了吗?”
又说,“这要是其他人,妾身是绝对不会让步的。毕竟陛下您也知道,妾身就是这么个掐尖好强的性.子。打小是这样,改也改不了。可这会儿是太后娘娘发了话,妾身虽然不贤,尊敬长辈的规矩还是有的。而且,您待妾身这样好,妾身怎么忍心叫您为难?”
一番话说的淳嘉大为感动,恨不得立刻去春慵宫为她缓颊——被云风篁甜言蜜语的给劝住了,让他千万不要这么做:“太后娘娘当着众人的面那么说的,如果满月宴还是给俩孩子分开办的,不拘说辞多好听,外头肯定还是有那起子人会嚼舌根,说太后娘娘在宫里说话没了分量……妾身思及陛下的厚爱,如何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反过来,依了太后娘娘,人家顶多笑话妾身不讨喜,连带皇嗣都受了委屈……”
“可妾身跟皇嗣都是太后娘娘的晚辈,这晚辈为了长辈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陛下往后多疼爱些妾身娘儿仨,那些话也不敢在妾身跟前说,那么妾身权当没听见好了。”
“难为这些日子,私下里议论妾身的人还少了吗?”
“妾身,早就习惯了。”
这要是换个平素懂事的妃子,比如魏横烟那种,这种话不要她说,淳嘉也觉得,为了太后受点委屈应该的。
毕竟国朝倡导的就是以孝治国不是吗?
别说后妃了,就是他这个天子,从小到大,难道没有委屈难过的时候?
还不是忍了。
继续做慈母皇太后的乖儿子。
但云风篁自来就是个不安分的主,没理也要搅出三分理,从进宫那会儿,还是个小小的宫嫔时,撕架争斗,就没憷过谁,更没跟谁退让过,哪怕对着淳嘉都是想方设法占上风的——这会儿难得让步一次,淳嘉理智上怀疑她在玩以退为进,情感上却还是忍不住感动了一把。
觉得爱妃真是太懂事太贴心太乖巧太委屈了!
更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对这妃子的好,都没有白费,她也记在心里呢!
他这么一感动,顿生补偿之心,于是勉励了一番云风篁之后,就提到了两个孩子取名的事儿:“之前答应爱妃,在满月宴上为皇儿取名。只是爱妃与贞熙淑妃情分深厚,只提了皇儿,却未提皇女。朕膝下子嗣单薄,皇长女纵然无法承嗣,岂容轻忽?”
其实当天云风篁虽然没提皎若,淳嘉自己却是提到的。
但这会要表扬这妃子,皇帝自然不会说这细节,此刻就让人取了笔墨纸砚来,亲自书了一字,为小皇女大名:“爱妃初入宫闱,居‘惜杏轩’。前人有诗云‘东风亭馆散香埃,秾杏夭桃几树开’,膝下皇女,可名‘公襄秾’。”
云风篁闻言朝他甜甜一笑……这晚魏横烟等到很晚很晚,始终不见承诺过来看她的天子以及真妃姐姐,最终恹恹睡去。
而皇帝的补偿不止如此,到了两位皇嗣合办的满月宴这日,淳嘉更是赐下圣旨,封小皇女为“昭庆公主”。
这是违背惯例的。
国朝关于皇子皇女的受封有着约定俗成的规矩,皇子十五封王,然后如果未被立为储君,就要前往封地,从此无诏不得入京;皇女由于不能承位,要放松一点,但也要十二岁上才能得公主之封。
偶尔例外那都是特殊情况。
比如前朝有皇子皇女深得钟爱却享寿不永,小小年纪就没了,帝后哀痛之下,为免其身后无人祭祀,抢时间册封或者夭折后追封,待合适的机会过继嗣子,又或者陪葬帝陵。
再比如说孝宗的三位公主,孝宗驾崩时她们都才六七岁,纪太后带着她们跪在孝宗弥留的病榻前痛哭,说孤儿寡母从此将无依靠矣——孝宗撑着最后一口气,给三个女儿封了公主、定下丰厚的汤沐邑。
这种虽然也是提前晋封,但人家亲爹都要不行了,怕后来的新君不够上心,驾崩前给女儿多揽点东西,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
可公襄秾这才多大?说是满月,实际上因为是同异母兄长一起办的,还差了几天。
生的健壮可爱一点儿都不像是活不长的,落地才二十几天呢就连大名带公主封衔都有了——这在国朝还是头一件!
以至于袁太后在满月宴结束后,回到春慵宫就哭了:“皇儿这是打哀家的脸啊!茁儿到死都只是个皇长子,小云氏膝下的一个皇女,却就是公主了!”
“母后为何这样想?”夹脚跟进来的淳嘉一脸诧异,“孩儿这么做,都是为了母后啊!”
见袁太后愕然,他痛心疾首道,“当初茁儿夭折,母后简直摧心裂肺!那些日子,母后憔悴了多少?孩儿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惊!好容易穰儿落地,孩儿想着,多少能够宽慰母后一番……但茁儿去后,穰儿就是实际上的皇长子!”
公襄穰,就是今儿个他给小皇子取的大名。
“母后请想,这些年来,孩儿膝下多少孩子不明不白而去?”
“皇长子……虽然孩儿如今还在壮年,可底下人……孩儿今日册封皇女,不过是怕穰儿风头太过,专门抬举了皇女岔开话题罢了——左右皇女不能承位,就算偏疼些,又算得了什么?”
袁太后不信,哭泣道:“皇儿如今也来拿话哄哀家么?你说心疼穰儿是怕他有个闪失,叫哀家心里难过也还罢了。可是,可是茁儿已经没了,你却至今不曾给他追封!再者,你口口声声说茁儿才是你的长子,可穰儿秾儿的名字,为何没有按着茁儿起?!还是你当初说你绞尽脑汁才给茁儿定下大名,都是骗哀家的?!”
“母后。”淳嘉跪下来,膝行到她跟前,潸然道,“母后这样想孩儿,却叫孩儿如何自处?孩儿何尝不想给茁儿追封?实际上,他的封号,孩儿给他取名时,就已经定好了的。原本打算等这孩子满月的时候赐下,结果孩子根本没撑到那个时候……而母后迄今为此耿耿于怀,孩儿又怎么敢贸然提起来,触动您的伤怀?”
至于名字为什么没有跟着公襄茁起,这理由他简直信手拈来,“茁儿是孩儿的长子,且生母是楝娘,与孩儿青梅竹马。尽管如今彼此之间芥蒂重重,可终究这个孩子跟其他孩子都不一样的。故此,孩儿私心里,不愿意让其他孩子,跟着茁儿取名。”
他说的合情合理,袁太后虽然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哽咽了会儿,到底被他跟蘸柳一唱一和的给哄好了,就问起公襄茁的追封:“你给孩子拟的王号是什么?”
“孩儿想封他为齐王。”这封号是淳嘉现想的——没办法,他对公襄茁没感情,甚至颇有对袁楝娘厌憎的迁怒,连名字都是为了安抚袁太后匆匆取的,遑论封爵。
不过齐王这封号不坏了。
毕竟下古时候,秦晋楚齐都是众所周知的大国,此后历代册封藩王,以一字优于俩字,一字王里,又以这四个封号最表重视。
然而袁太后还是有些难过,问他:“那许齐王陪葬帝陵么?”
淳嘉对这种事情是无所谓的,为了息事宁人,此刻就毫不迟疑:“都依母后。”
“罢了,终究是茁儿跟你父子缘分浅薄。”袁太后余怒未消,只是没有更多的理由闹,只得怏怏摆手,“今儿个是两个孩子的好日子,你且去绚晴宫陪他们罢,哀家就不留你了。”
而此刻,绚晴宫中,云风篁正看着面前的宫人,自得一笑:“告诉皇后娘娘,本宫一定准时赴约!”
不枉费她这段日子的筹谋,果然纪氏沉不住气,主动伸出了结盟的橄榄枝——要没纪氏配合,她一个人想干掉袁太后,可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