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奋好学云风篁

  其实淳嘉倒没这意思,不过随口逗弄。
  被云风篁这么一说,之前那份掩去的尴尬却又浮起来,踌躇了会儿,试着哄她:“朕怎么不心疼你了?这不,都这么晚了,还不是赶回来你这儿?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朕总要去太后那儿慰问一声罢?”
  “妾身什么时候说过您不能去太后娘娘那儿了?”云风篁哼笑道,“您晌午那会儿就去了春慵宫,前前后后待了两个半时辰带一炷香才回来,妾身说什么了吗?”
  你要是真不在意,倒是别把时间记这么清楚啊!
  淳嘉腹诽了句,笑着继续哄:“这不是太后担心你,翻来覆去问了半晌,故而耽搁了?”
  “妾身当然知道太后娘娘担心妾身了。”他不提袁太后对云风篁的关心还好,一提,云风篁唇边笑意更浓,侧过身来,单手撑着榻沿,这姿势让还半干的长发散了许多下来,烛火下,愈显她肌肤如玉,光彩照人,波光潋滟的眸子里似嘲非嘲,淡淡说道,“刚刚陛下才走没多久,蘸柳姑姑就过来了,足足陪妾身说了一盏茶功夫的话,才告辞而去呢。”
  “……蘸柳姑姑不擅言辞,爱妃莫要误会。”淳嘉努力挣扎,“太后是真的担心你,只是病体未愈,不便前来,所以……”
  这话太昧良心了,袁太后这段时间亲自去斛珠宫的次数可不是一次两次,甚至有时候一天去两次——淳嘉自觉良心未泯,说到一半叹口气,放弃了:“今儿个是朕食言了,爱妃想要什么补偿就开口罢!”
  云风篁将手搭在他膝头,笑着道:“当真么?”
  淳嘉犹豫了下,谨慎道:“……四妃不可能!”
  见她点点头要开口,连忙补充,“后位更不可能——朕暂时还没打算让皇后怎么样!”
  “妾身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么?”云风篁闻言幽怨的睨他一眼,“陛下说了今儿个会留在这里陪妾身,结果半途而去,此刻才回。妾身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分量?又怎么可能提那么异想天开的要求?”
  就道,“妾身只是觉得蓬莱公主殿下十分可爱,想得空能够跟公主殿下说说话而已!”
  这就是暗示,如果要让谢氏子弟尚主的话,希望许给谢氏的金枝玉叶,是蓬莱公主。
  这倒不是云风篁嫌弃明惠公主跟缙云公主心有所属,跟纪明玕不清不楚——说句不好听的话,就谢氏跟天家的门楣差距,慢说两位公主都还是芳年华月,未曾婚配,就算她们今年坐三望四,不,就算她们今年已经两鬓斑白,儿孙满堂了,想下降谢氏最出挑的未婚儿郎,那都是谢氏高攀。
  这一点别说她,就是当驸马的当事人,如谢芾谢无争之流,也是心里有数。
  他们要的是公主代表的尊荣富贵,以及驸马身份带来的可以名正言顺得到迅速晋升的机会,最快速度挤入国朝最高层圈子的渠道,还有整个家族的前途……所以只要是公主就行,至于说公主长什么样,性格好不好,心里有没有其他人,乃至于清白不清白,这都不重要。
  问题是,三位公主就有三位驸马。
  对于淳嘉来说,这种兼任妹夫的心腹膀臂,当然是越多越好,他只恨自己妹妹不够多的。但对于云风篁而言,皇帝不可能招三个谢氏子弟做妹夫,这就意味着谢氏驸马成婚后,在帝宠方面,还有俩竞争对手。
  那有机会的话,她当然要帮着自家人出头。
  譬如说从公主开始。
  明惠公主是孝宗唯一嫡出女,朝野上下默认,她的待遇必须是公主里最好的。
  缙云跟蓬莱,还有昆泽,夫家都不能显赫过她去,夫婿都不能出挑过她去,不然,淳嘉就有亏待嗣父嫡出公主的嫌疑。
  在云风篁看来,自家兄弟尚明惠的可能性本身就比较低。
  因为谢氏门第太寒微了,哪怕谢芾谢无争下场时才气爆发,淳嘉又暗中拉偏架,给他们个状元榜眼的做呢,也不够格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
  倒是缙云跟蓬莱的可能性比较大。
  按着云风篁之前的推荐,以及淳嘉的需求来看,他比较中意谢芾,而谢芾爱美色,这么着,其实缙云公主更适合。
  但三位公主里,蓬莱公主年纪最小。
  按着长幼秩序,差不多时候挑驸马,合该她两个姐姐挑完了才轮到她。
  云风篁就属意让自家兄弟做这么个垫底——即明年即将新鲜出炉的三位驸马,谢氏子弟的门楣最低。
  如此,才最可能得到皇帝最大程度的支持。
  毕竟纪氏的前车之辙还在,淳嘉肯定不想栽培出第二个纪氏。
  这种情况下,驸马的身份越寒微,反而更容易受天子厚爱。
  倘若谢氏子弟做了缙云的驸马,没准皇帝会从寒门士子里挑个比谢氏子弟出身还差的驸马给蓬莱。
  那样的话,说不得,享受当年韦长空待遇的,就是蓬莱的驸马了。
  故此这会儿既然淳嘉开口要补偿,云风篁就不客气的点了蓬莱的名,她当然不会说出真实的想法,只道:“陛下,不是妾身轻看金枝玉叶,只是妾身进宫日子虽然不长,两位公主殿下当时变着法子往前朝跑,可是好几回都专门拉上妾身的!妾身虽然不觉得只是表兄妹说说话有什么,就怕公主们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如此,想也觉得尴尬。”
  尤其是明惠公主,当初淳嘉可是跟云风篁讲条件,让她帮忙拆散明惠对纪明玕的迷恋的。
  那会儿他演的也真好,谁能想到没多久他就亲政了?
  说不得,淳嘉当时信誓旦旦的,八成也是唯恐不够迷惑纪氏的,这是想着云风篁若果是告密,还能侧面表现下自己被架空的程度,让纪氏放心安心舒心。
  “这事儿朕心里有数。”淳嘉此刻听着,沉吟片刻,说道,“不过,有句话朕也要说在前头:金枝玉叶可以破格下降新科进士,却不可能随意下降宠妃兄弟。若是谢氏子弟在科考中一无所获,或者名次不高,可别怪朕为公主另择良人!”
  他虽然为了自己的地位早就做好了亏待嗣父骨肉的心理准备,却也没不要脸到太作践三位公主的地步。
  婚事不会让她们逞心如意,但陪嫁跟婚后的待遇,淳嘉还是会给她们做保障的。
  云风篁笑着道:“陛下当妾身是什么人呢?若是妾身兄弟名落孙山,不用陛下说,妾身都没脸提这事儿!”
  她明天就让魏横烟给娘家带话,皇帝看中谢氏子做驸马了——就不信礼部尚书崔琬都再三避着皇帝锋芒的这会儿,知道这消息后,敢让谢氏子弟全军覆没!
  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主意,淳嘉松口气,含笑揉揉她发顶,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生气了?”
  “妾身什么时候生气过啊?”云风篁嗔他,“妾身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绚晴宫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妾身要不是被吓坏了,自己都想赶紧去安抚慈母皇太后呢!陛下先来看了妾身不说,之后又代妾身去看望了慈母皇太后,妾身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生陛下的气?妾身可不是那等不懂事的!”
  淳嘉笑叹道:“你愿意懂事的时候,是真懂事。”
  可惜他这真妃大部分时候不高兴懂事,还是胡搅蛮缠居多。
  云风篁假装没听出来,将刚才被放在一边的帕子塞回他手里:“陛下陛下,妾身头发还没干呢!这么晚了,不绞干了,明儿个起来怕是头疼!”
  “还说不使唤朕呢?”淳嘉笑骂了句,到底接过帕子,颇为生疏的给她绞着。
  云风篁遂转回身去拿起书来看,淳嘉顿时不乐意了:“朕这儿伺候着你,你不陪朕说说话也还罢了,却还去看书,这是拿朕当什么呢?”
  “妾身还不是怕自己才疏学浅,被陛下厌倦,这才抓紧时间,增长见闻?”云风篁就委屈,“陛下还要说妾身,莫不是这会儿就烦了妾身了?”
  淳嘉道:“你这遇事倒打一耙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还有你看的是什么书,增长什么见闻?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这儿话本……”
  说着将她手里的书抢过来一翻,不禁瞠目结舌!
  捏着书卷足足两个呼吸,皇帝沉稳的合上,抬头看云风篁,神情十分复杂,“你……这书哪来的?”
  云风篁身子前倾,双臂抵住了小几,撑着下巴朝他笑:“刚抓刺客么,叫人去教坊司还有当班侍卫轮班的地方搜查了一番,忘记是谁私藏的了,妾身亲自去过眼找线索,觉得挺好的就扣了下来。”
  她一脸好奇的问皇帝,“陛下,这书您看过?不新鲜了吗?那妾身这半日刻苦岂不是白费了?”
  “……”淳嘉看着她尚带稚气的面容,眉宇之间一派的天真无邪,宛如娇养深宅大院不谙世事未曾沾染丝毫红尘污垢,再低头看一眼手里避火图上火辣直白的绘图,回想了下刚刚入门时她让宫人伺候着,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翻着书的样子,默然片刻,缓缓道,“……没看过。”
  话音才落,云风篁已探头过来,亲了亲他,微笑道:“那陛下说,妾身需要不需要增长见闻?”
  看着近在咫尺的笑靥如花,淳嘉呼吸有片刻的凝滞,合上眼,须臾,睁开,将手里的帕子一扔,嘴角微弯间,已利索的扯开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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