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鸡儆猴
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林映雪站在王府大门口目送着马车远去,心中却有些不安——此去皇城山高水远,但愿一切都能顺利些吧。
“小姐,马车都走远了,咱们也进去吧。”妙琴见林映雪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弹,于是不由低声提醒道。
林映雪闻声,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提着裙摆转身进了王府。
难得的幽静时光,林映雪回房后便靠在软塌上看书,只是那书中的字偏偏似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四处乱动,以至于林映雪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
“妙书!”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喝让林映雪皱着眉头循声转头。
这一转头只见妙书正忙手忙脚的擦拭着方才她不小心弄洒在桌上的茶水,而妙琴则是一脸不悦的低声责怪道:“妙书,你这两天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这茶水洒在点心上,好好的一碟点心全让你给糟践了……”
“……奴婢知道错了,好姐姐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妙书自知做错了事,也不敢反驳,只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撒着娇,希望能将这事给带过去。
“不成,一回两回三回,哪能回回都如此!我看你们这些小蹄子就是仗着小姐好脾性,一个个做事才这般不上心……”
若是换做往常,妙琴不过训斥两句也就过去了,但今日妙琴似乎是脾气上来了,说了好一会都还念叨个不停。
眼见着妙书撅着小嘴,一双小眼睛里已经开始蓄满了泪水,林映雪不由摇着头,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书放下道:“我看屋外难得好天气,今日你们便随我一同出去逛逛吧,院里的其他人忙完自己手头的事情后也可休息半天。”
“是,还是小姐菩萨心肠!”妙书听了这话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一般,连忙破涕为笑,收拾好桌上的狼藉后就忙着往外走。
“瞧你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小姐还能将你扔下了不成?!”妙琴在身后看着,犹自不解气的大叫了一声后才转头有些埋怨似的在林映雪跟前嘟囔道:“小姐平常也是太宽厚了些,看将这些小蹄子们都惯成什么样子了……”
“也不怪她们。”看着妙琴闷闷不乐的模样,林映雪站起身,凝望着屋外道:“这些日子我忙着应付各种各样的事情,府里的人也都一直跟着紧张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点小错也是情有可原的。”
再有也是因为琴棋书画几个人跟了她这么久,她对这几个丫头总归是要偏心一些的。
妙琴心里也明白,便没有多说些什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后便下去安排林映雪出府的事宜去了。
先前因为战乱的缘故,百姓们人人自危,街道上人烟萧条,最近虽然有回暖的迹象,但总体来说仍不及以往热闹。
“这不是西北王的准王后吗……”许是林映雪这两天做的事情是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些,是以才逛了没两家店铺,林映雪就被人认了出来。
林映雪行事向来低调,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远山似的黛眉轻轻蹙了蹙,低声对妙琴道:“今日时机不好,我们还是先行回府,改日再挑日子出来吧。”
“是。”妙琴闻言,低低地应了一声,赶紧同妙书一左一右地护送着林映雪出去。
三人低头快步而行,好不容易甩掉众人的围观之后,林映雪在回去的路上看见李记的招牌,于是不由心中一动,开口道:“上次妙书买的就是这李记的栗子糕吧。”
“是,小姐可是想吃,那奴婢再去买一些。”妙书听到林映雪问话,很是机灵地就要上前去买栗子糕,林映雪点了点头,未曾阻拦。
一路匆匆回到王府后,妙书忙将一直拿在手上的栗子糕拆开,“小姐,快趁热吃吧,这栗子糕若是凉了,口感便不好了。”
林映雪点点头,她对这栗子糕垂涎已久,此时自然不会放过,当即就捡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刚出炉的栗子糕,即使这样一路提回来,现在也还是温热地,一口咬下去酥软清香,很是合林映雪的胃口。
见林映雪桃花般的面容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妙书也咧开了嘴。
只是林映雪吃着吃着,忽然就想起来,同样的路程,今日主仆三人一同走回这栗子糕都还是热的,可那日妙书从府外将栗子糕揣在怀里给她带回来,栗子糕却凉了,这是个什么理?
难道那日妙书偷偷出府给她买栗子糕只是一个幌子,实则是出去办别的事情去了?
林映雪突然就没了胃口,一旁的妙书见林映雪将栗子糕放下,以为林映雪是口渴了,于是一边给林映雪倒了杯热茶,一边又下去煮新茶去了。
看着妙书忙前忙后的身影,林映雪的心情忽然开始复杂起来——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所以她对什么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了么?
“小姐怎么了?”妙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林映雪扭头朝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妙琴望去,只见妙琴皱着眉头盯着她,一脸的疑惑。
林映雪没急着说话,收回目光静静地盯着那白白糯糯的栗子糕看了一会后,这才轻启朱唇道:“这几日你暗中盯着妙书,看看她是否有什么异动。”
“妙书她……?是!”听到林映雪安排她去盯着妙书,妙琴明显吃了一惊。
但自家小姐安排的事,妙琴向来是不会多问的,只见她肃着脸,低声将此事应下,心头却是一片乱麻。
往后的几天,府中依旧是一切如常,很多时候看着妙书灿烂的笑容,林映雪一度以为是她多心了,直到妙琴那日沉着脸匆匆从门外进来,林映雪的心这才‘咯噔’一下,彻底沉入了谷底。
“可是盯到了什么?”林映雪低着头,用茶盖轻轻拨动着漂浮在茶杯中的茶叶。
绿色的叶片顺着林映雪的动作缓缓游动,散开,但很快又聚拢在一起,就像是一盆掺了沙子的水,不论你再怎么努想让它恢复原本的纯粹,它都终归是沾染了杂质。
“回小姐。”妙琴低着头,面上带着些许沉痛,“奴婢今日发现妙书偷偷地出府,给一陌生男子递了一封信,但不知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奴婢怕打草惊蛇,于是也没有多问的,只赶紧先来回了小姐。”
妙琴的话让林映雪的心一沉再沉,她面上一片平静,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重,以至于杯中的茶水都溅到了她手背上。
但林映雪却好似浑然未觉一般,只是将茶水往桌上一放,“去将人带过来。”
林映雪语气沉静,但妙琴却隐约听出了一点那藏在平静之下冰寒。
“是。”妙琴拱手应了,三两步就匆匆退了下去。
林映雪一个人在屋里静静地待了一会,很快妙琴就将人给带了进来。
“小姐找奴婢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妙书不是傻子,妙琴去唤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妙琴的不对劲,眼下一进屋更是能感受到气氛的压抑,于是她的心也不自觉地就提了起来。
“妙书跟着我有多久了?”林映雪并不答话,而是反问。
妙书心中一惊,当即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回小姐,已有几年了。奴婢跟在小姐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小姐对奴婢就像是家人一样,能够服侍小姐是奴婢三世修来的福分!”
“是吗?”林映雪看着妙书,眼神却不似以往那样和善,反而有些冷。
“是。”妙书只觉打心底浮起一阵不安,她匐下身子,几乎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那模样似乎这样就能躲避林映雪的追问似的。
林映雪随手捡起桌上的白瓷茶杯放在手中轻轻把玩,嘴上的语气仍旧平和:“既然如此,看在你我主仆几年的情分上,你若是主动交代了,我兴许还能放过你一马,若是你不肯说实话……”
‘铛’,随着林映雪话语声落下,她手中的茶杯也顺着她的掌心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变成一地的碎片。
“奴婢不明白小姐的意思!”妙书吓得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个贱蹄子,小姐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胆敢欺瞒小姐,我看你是真真活得不耐烦了!”妙琴到底和妙书一起服侍了林映雪这么久,跟妙书还是有些情谊的,此时见妙书执迷不悟,于是不由气急败坏的点醒道。
妙书原本还心存侥幸,但现在听妙琴这么说,哪能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姐饶命!奴婢绝不敢对小姐有二心,只因来北地已久,奴婢思念尚在皇城中的亲人,所以最近做事有些不仔细,今早奴婢偷偷出去也只是托人带一封家书给远在皇城的亲人……望小姐明察!”
妙书带着哭腔重重地给林映雪磕了一个响头。
林映雪坐在上首往下望去,并不能看清妙书的神情,唯一可见的只是这个跟了自己许久的丫环,单薄、颤抖的身躯。
“小姐……”见林映雪久久不语,妙琴不由在一旁心软求情道:“奴婢看着妙书平常也是个老实的,说不定这其中确实有什么误会……”
“小姐不若派人先查证一下这丫头说的是否属实,若真属实,也好还这丫头一个清白,若不属实……小姐再收拾这丫头也不迟……”
说的也是。
林映雪冷硬的神情略有松动,“就按你说的办吧,将人带下去好生看管,再去找那个送信的,看看她说的是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