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冥

  不多时,被庞征远派去酒窖里面取酒的士兵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帮忙拿东西的。
  “将军,放哪?”
  “你傻是不是?”庞征远一听,脾气又上来了,逮着士兵就是一顿吼,“当然是放这桌上!”
  末了,又补了一句,“净问一些蠢问题。”
  士兵腆着脸笑了笑,道:“将军别生气,属下是愚钝了一点,可是属下对您绝对忠诚啊。”
  庞征远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些之后,张嘴就想再次教训他一顿。
  只是,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却忍不住笑了。
  “你个兔崽子,还学会跟我来这一套了。”
  士兵闻言,嘿嘿笑了笑,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语气铿锵道:“都是将军您教导得好。”
  庞征远被他夸的通体舒畅,但碍于慕容君和王进云两人还在场,便故作不悦地轻咳了一声,道:“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把东西放下,带着你身后的这几个弟兄出去,我看到你就觉得碍眼得慌。”
  士兵被他说得一脸委屈,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后,将酒坛子放下,招呼着其他两人,道:“走吧,将军不乐意看见我们几个,我们自个儿回去好好反省去。”
  他话音落下后,另外两个人也很是配合地应声。
  庞征远“嘿”了一声,气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只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那个士兵就像兔子一样,特别激灵又迅速地从营帐里面跑出去了。
  庞征远到了嘴边的话半晌才咽下去。
  他气得笑骂道:“我就说今年的新兵不咋样,瞧瞧,不仅学会奚落我了,而且我连话都没说他就走了。”
  一旁,慕容君和王进云两人白白看了一出大戏。
  王进云这时便说道:“你手底下的那群将士,可都是跟你学的。所以啊,这件事你就少说两句,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闻言,庞征远心里面顿时不乐意了,大着嗓门道:“怎么就叫跟我学的了?老子可没教他怎么把脑子变得愚钝,也没有叫他瞎开玩笑,更没有教他跟我顶嘴。”
  “行了行了。”
  王进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愿听他再继续掰扯,直接就说道:“你待会儿给我少说点话。”
  庞征远一噎,还想争辩些什么,但瞥见一旁慕容君嘴角含笑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了,脸上讪讪的。
  哼哼了两声后,便没再说些什么。
  王进云这时看向慕容君,无奈笑道:“往,让您见笑了。”
  慕容笑了笑,给了一个颇为中肯的评价:“挺有意思。”
  就在这时,从营帐外面传来了好几个人由远及近的交谈声。
  “不知道老庞叫我们过来干嘛,我正在训练新兵呢。待会儿他要是没有正事说,光是叫我们喝酒的,我可就不干了!”
  “诶,别生气,老庞那性子就那样。”
  “哈哈哈,瞧你们俩把老庞嫌弃的,他爱喝酒就陪他喝吧,反正他心里面也知道分寸,从来没有喝酒闹出过事来。”
  “你们仨这嗓门跟老庞可有得一拼了,都快到议事营帐门口了,讲这么大声,生怕老庞听不见似的。”
  这番话落,于是,接下来的说话声就小了许多。
  “老二,你还说我们,也没见你声音又小了多少。”
  而这句话也结束,外面所有人顿时都没声音了。
  慕容君被动听了一回“墙角”,感觉极有意思,越发觉得这群将领搁在闫虎裘手底下,简直是浪费人才。
  “这群损友!气死老子了!”
  耳旁突然响起庞征远不满的吐槽声。
  王进云也是有些忍俊不禁,抬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听听,老庞啊,看来你在兄弟们心中的形象不怎么样啊。”
  “屁!”
  庞征远一张嘴就爆了一句粗口,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冷哼着说道:“老子在军营里面的名声,就是被他们这几个人给败坏的!搞得我现在在新兵蛋 子跟前,都没几两威严了,说到这个我就真来气!”
  “咦?老庞帐篷还有别的人在?”
  这时,营帐外再次传来了说话声,只不过这次声音很清晰了,显然就在营帐门口。
  下一瞬,便见营帐上用来抵御寒凉冷风的厚重帘子被掀开了。
  紧跟着,一行四人裹着凛冽的冷空气踏了进来。
  待看到营帐内的情形时,他们都齐齐怔住了,旋即都不约而同地拧起了眉毛。
  王进云及时开口打招呼道:“各位兄弟,好久不见啊。”
  四人这才回神。
  他们同庞征远一样,对王进云还是很尊敬的,因此听见他出声,纷纷敛去了面上的异色。
  “王副将!”
  四人齐齐抱拳,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
  “来,都过来坐吧。”王进云道。
  四人闻言,眸光微闪,隐晦地看了庞征远一眼。
  加上庞征远,在他们这五个人里边,庞征远是年纪最大的,因此许多事情还是要靠庞征远拿主意。
  此刻,他们看向庞征远,也是想得到一个有用的讯号。
  而庞征远自然也将他们投过来的视线接收到了,不由得暗自在心里面腹诽了一句。
  他自己都还懵着呢,能跟他们说什么讯息?总之他现在也懒得多想了,反正坚信王副将不会害他们,听王副将怎么说就行了。
  心思转了转,庞征远便大喇喇地抬手招呼四个兄弟过来。
  “别墨迹了,赶紧过来,喝酒吃肉,坐下说话。”
  四个人面色齐齐一僵,莫名有种庞征远特别不靠谱的感觉。
  然而,前头还有慕容君在那看着,他们表情也不能做得太过,便压下心头猜疑,赶紧走了过去。
  四人都入座后,庞征远清了清嗓子,对慕容君说道:“西北王,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这边第一个,是于老二。他在我们五个人中,排行是老二,名字也当真就叫于老二。他自己说是当初他爹懒得起名,就生了几个娃,全按顺序喊了。”
  “这边第二个,叫孙大虎,排行老三,一听这名字就是个粗人,比我老庞还要不讲究。”
  孙大虎没想到庞征远当着慕容君的面,什么都说,先是愣了一下。
  待回过神来之后,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不满道:“老庞,你摸着自己良心说话,军营里还有比你更大老粗的?”
  然而,庞征远压根就没有理他,直接就当做没听见这句话一样,扭头对慕容君介绍起了剩下的两个人。
  “这个是李邺,他老爹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所以他这名字也取得特别有文化。”
  “这个长得跟王副将一样嫩的,叫安小纨,他以前可是大家族的少爷,家道中落才参的军。不过啊,可别小看他,一上战马,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他是我们这五个人里头,年纪最小的。”
  安小纨听完之后,眼皮微微跳了两下,忍不住看向了王进云,就见对方脸色发黑。
  他轻咳了一声,出声提醒:“老庞,你又说错话了。”
  庞征远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大喇喇地训斥道:“让你喊我庞大哥你偏不喊。什么老庞?老庞也是你这二十刚出头的小毛头能喊的?”
  安小纨眼皮子再一次狠狠跳了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索性就把嘴巴给闭上了。
  王进云这时黑着脸扫了庞征远一眼,语气凉凉道:“老庞,行了,人都介绍完了你就先歇着,下面的事由我来说。”
  庞征远听见这句话,直觉似乎哪里不对劲,但是想到接下来的事本来就应该由王进云来说,就将心头那一丝怪异感给抛到脑后去了。
  他摸着头哈哈笑了两声,道:“是该让你来说正事了。”
  孙大虎见状,不由得凑过去跟李邺小声耳语道:“就他这个脑子,还说我比他大老粗?”
  李邺憋着笑,右手作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算了,你也知道,老庞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跟他记性。”
  孙大虎撇了撇嘴,道:“为这点事跟他计较倒不至于,只是特别想提醒他认清自己。”
  “哎!你们俩在那嘀咕个啥?”庞征远注意到了他们俩这边的动静,忙出声喊道:“王副将要说正事了,你们嘀嘀咕咕就先放一下,哪那么多破事要说。”
  闻言,李邺和孙大虎两人嘴角都不约而同地抽了抽。
  王进云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们三人一眼,随即肃了肃面上的神色,轻咳了两声。
  待众人视线都看了过去,才道:“我身边这位是西北王,你们也都认识。”
  众人点头。
  王进云神色越发严肃,沉声说道:“今晚发生了一件你们还不知道的大事。”
  庞征远等人闻言,一愣。
  “什么大事?”
  王进云没有跟他们卖关子,直接说道:“将军府被我和西北王夜袭了。眼下,闫虎裘和他的那几个走狗都已经死了,我正式的更为将军府的新任主人。”
  话落,便从怀里将那一枚代表将军府的印章拿了出来,而后郑重其事地说道:“从今往后,邯山城没有闫大将军,也没有王副将,只有王大将军!”
  庞征远几人都愣住了,均惊愕不已地看着他手中的印章,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尤其庞征远。
  他已经猜到王进云和慕容君联手了,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两人居然不声不响地端了将军府。
  过了许久,才有人反应过来。
  “王……王兄,你说的是真的?”李邺下意识想喊王副将,但喊出来之后便及时改了口,“闫虎裘真的死了?”
  “当然,他要是没死我也取不到印章。现在印章在我手上,这个做不了假。”
  李邺压下心头的惊骇,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王进云便问道:“那你们可愿意往后为我效力?”
  这一句话恍若击鼓一样,一下一下敲在庞征远等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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