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向所志在何方(二)
杨丞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嘴中蹦出了一句话来,“你...你娘亲可还好?”
郁泉幽听了这话,心中一顿,缓缓道,“娘亲...还好...”
“....”杨丞盯着手中的霜菊图看了许久,随后呵呵笑了起来,“她怎么好了...?变成鬼尸能怎么好...?她那人一向性子耿直...成了鬼尸之后一定痛不欲生....”
杨丞并不知道颜七娘已经恢复了理智与记忆,想到这里心中便是一阵悲苦。
“大师父...娘亲她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郁泉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讲实话告诉了杨丞。
“什么?”杨丞不可置信的看着郁泉幽,眼神之中充满了不相信,“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药能够解开尸毒...她已经成为鬼尸...怎么可能恢复意识?”
“这世界上也有许多未知的变数...大师父...阴间有一炉...可以将鬼尸炼成最高阶的走尸...”郁泉幽断断续续的讲着,表情十分的认真。
杨丞再一次直了直身体,认真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大师父...娘亲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娘亲其实一直想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当年她了误会你...”
杨丞道,“我...我以为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来长白见我...是早就将我忘了,我以为她不想记起从前的事,不想记起从前那些使我们一起痛苦的事情...所以宁愿消失的干净...”
郁泉幽道,“不...娘亲她一直一直没有忘记从前的事,只是从来不愿意回想起来罢了...娘亲一直仔细的保护着您送给她的那块长白通行证...这么多年来...从来都不舍得摘下,一直贴身戴着。娘亲绣霜菊图也用了非常非常长的时间...一针一线都在念着从前的霜菊之约...”
杨丞听到她说这番话已然是坚持不住,隐忍在眼眶中多年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落了下来。
“娘亲说...她想要见你一面。”
郁泉幽微微喘了一口气,淡淡的叹息起来,其实娘亲一直的一直很想要见大长老一面,可这么多年来却因着从前的事情,因着她心目中的那个秦掩而不去见杨丞,她一直在逃避,从来都不敢正视从前的那段回忆。
从前的事情是娘亲的心结。郁泉幽想若是能将大长老与娘亲心中的这个心结解开,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该在的人还在,或许不该互相打扰,却也不该相互错过,因为彼此都装着对方,虽然已经不是萌动的喜欢,也不是当年的潇洒快乐,但至少两个人都还在这世上。
“她..在哪里?”杨丞最终还是想着去见颜七娘一面,还是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娘亲此时便就在长白青钟殿的东厢房等着您...大师父可否愿意与我一同前去见娘亲一面?”
杨丞一直端坐那里,满目泪水的他抬头望了一眼那一轮明月,淡淡的叹了一口气道,“去吧...我同样也有许多事要与你娘亲说..”
他颤了颤身体,随即慢慢起身。
郁泉幽先起了身,上前去扶他。杨丞顿了一顿,朝着她挥了挥手,缓缓道,“不必扶我。”
杨丞半起身,郁泉幽这才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酒味。
她收回了手,站起身。
杨丞抬手便准备掀开雅间的珠帘离开,郁泉幽却留在里面不肯动弹脚步。
走了一半的杨丞放下已经掀起来的珠帘奇怪的看了郁泉幽一眼,“怎么不走了?”
郁泉幽犹犹豫豫的看着楼底下,眼神有些暗淡。
大长老看见了她暗淡的眼神,于是轻叹一口气道,“怎么...你们吵架了?”
她惊诧的看了大长老一眼,随后低下眼,点了点头。
她不禁觉得她心底的想法太容易被人猜到了...
杨丞看了看略微开了半面的雕花阁窗,又看了看郁泉幽,尔后道,“咱们从窗户走...”
郁泉幽感激的看了杨丞一眼,点了点头。
她现在的确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帝玦。
她与帝玦现在的关系奇怪至极。他失忆的时候,明明她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与他呆在一处...可当他恢复了理智与意识...她便觉得浑身是火。
杨丞带着郁泉幽从窗户那里跳了出去,两人朝着长白山的方向一路狂奔过去。
依旧坐在清平乐馆的帝玦通过桃花坠感受到了郁泉幽与杨丞的动作,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月夜再一次降临,他身上冰寒刺骨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一个人窝在乐馆的一个小角落之中,他端着一坛乐馆的浓烈白酒猛烈的灌着自己。可这乐馆的酒似乎太过平凡,怎么也不能灌醉他。
浓烈的白酒入喉,的确事有着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稍稍暖了暖身子,却又在瞬间恢复冰冷。
他一个人在那里埋头喝着酒,眼里都是些苦意。
月光下,逃窜而走的郁泉幽根本不知道帝玦此刻寒疾发作,正痛不欲生。
十分想要见到颜七娘的杨丞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回到长白。
而青钟殿的东厢房园林处,那一个生的十分像两人记忆之中的梅亭的亭子中,穿着从前便喜欢的丹青色衣裳的颜七娘早已等在了那里。
颜七娘看着眼前与记忆中十分相似的景象,不由得满心伤意。
少年浮生恭敬的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郁泉幽带着杨丞走进了东厢房的长亭之中。
当他看到站在亭子之中那一抹丹青色身影时,心中已是激动不已。
“七娘?”他颤着声,轻轻唤了一声。
亭中的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声音,浑身一震,顿住了身影。
浮生见郁泉幽已将杨丞寻来,便十分知趣的从一旁的小道中推出了亭子。
郁泉幽停住脚步站在亭子之外,看着杨丞颤颤巍巍的朝着颜七娘走去,刚刚被自己擦干的泪水再一次模糊了眼睛。
她同着浮生一样,离开了那个亭子。
娘亲与大长老应是有着许多许多的话要说...她不想打扰这两人,有些事情总要说清楚。
郁泉幽与浮生一路默默无言的走到了东厢房的阁楼之中。
看着外面升起的那一轮寒月,郁泉幽莫名的开始不安起来。
她的脑海之中浮现出帝玦那张苍白虚弱的脸庞。
她开始害怕起来。
得了病的帝玦一到晚上,寒疾必然发作...而他现在又在外面...
郁泉幽急急忙忙起身,再一次朝着外面走去。
浮生见她这般不安的起身,便皱起眉头一同跟了上去。
郁泉幽一路不安的又一次返回了白行镇。寻到清平乐馆时,里面的客人已经寥寥无几。
角落里只有一抹绣白的身影卷缩着靠在哪里,端着一壶酒没完没了的喝着。
乐馆的小二并不敢去打扰,小二知道呆在角落里喝酒的那位是什么人,因此就算已经到了打烊时间,他依旧不敢去催那一位白衣公子从乐馆离开。
郁泉幽轻轻向那卷缩在一团的白色身影走了过去。
桌上已是空荡荡的十坛酒罐子。
坐在那里的帝玦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味。他闭着双目,嘴角耷拉着,可神情上却并没有丝毫的醉意。
郁泉幽蹲在他的身边无奈的轻声唤道,“帝玦...帝玦...醒醒...跟我回家。”
坐在那里的白衣人儿渐渐抬起头,睁开双眼,寒凉的蓝眸中尽是伤感。
郁泉幽顿时心疼起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说话。
帝玦抬起眼眸盯着郁泉幽看了一会儿,启唇冷硬的说道,“你回来做什么?”
这般冷淡坚硬的语气使得郁泉幽倏的上了脾气,这人竟也好意思在这里这般与她说话....
她正要发作,却只见帝玦的眉头轻轻蹙了一蹙,又因着她在这里便急急忙忙的恢复原样。
郁泉幽默了声,伸手就想要将帝玦的手拉过来,却被他一巴掌拍了开来。
她略微有些恼怒,却也懒得与他计较,弯手一转,牢牢的将帝玦的手攥在手心,强硬的将手指搭在他的脉上。
寒疾发作的帝玦此时没有多少力气可以反抗她,反手一弯便已经没有力气。他无奈的看着郁泉幽为他诊脉,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她好歹跟着清竹学了一段时间医术,便轻易的看出他脉上的虚弱。
他的脉连着的灵气与修为现在已是空虚不已,若说帝玦现在只剩一副躯壳也不为过。
她不知不觉的便酸起了鼻子,眼前一片模糊。
一旁的帝玦再一次闭上了双眼,似乎懒得去看她的模样。
可她知道,他并不是不愿意看她,而是不愿意看到她眼中的泪水。
郁泉幽急忙将眼泪收了一收,看着他虚弱不已的模样,只觉得现在不适合回长白,况且以她的仙力也无法带着帝玦飞回长白。于是她便扶住他的臂膀费力的将帝玦从地上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