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并不晓得你是什么意思....”她蹙着眉头,因身体还没缓过劲儿来,腿脚有些软,便虚弱的站不住脚。
低着头的帝玦,略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夫人觉得同床共枕是什么意思?”
面具下的颜渲染了一丝笑意。
他这样低声沉吟的润色,却让郁泉幽红了脸。
“无赖。”半天她才憋出这两个字来,然后便不再说话。
郁泉幽看着他,大半个面具遮去了他的脸,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觉的到他眼神里笑意,便更加的羞愤,转过身去,急急的就向着书房的门口走去。
一阵风,她愣神之间,便感觉到帝玦从后面抱住了自己,幽幽的说着,“我知道,你在介意她的事...”
她颤了颤身体,靠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你听着,郁儿,如今我这里只有你。”
帝玦转到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放到了他的心口,面具下的眼眸无比的认真。
“我知道你心里在打算些什么...这一次的蓬莱之行,你想离开我,是么?”
郁泉幽心中一惊,眼神复杂的看向那一人,他怎会知道她的打算?
帝玦看着她的反应,心间忽然便凉了一下。
他便再也顾不得一切,现在的他便只想留下她,不顾一切的将她留在身边。
她默默不语,眼神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似乎不想看着他的双眼。
帝玦轻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有着不容忽视的话语说道,“看着我。”
她看着他露在外面的双眸,一股难过的情绪涌上来,“你这里真的装的是我么?”
她指着帝玦的心口,淡淡的说着。
“是。”她没有想到他便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出来。
而这一句回答却让她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神又乱了起来。
她拿手打掉了他的手指,用力的推开了他,压制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冷漠的说道,“可我不相信。”
“听说,几百年前,你的身边也出现过这样一个女子...与你的那位夫人长得极像,不知道她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她渐渐的凉下了语气。
这样微凉的话语使得帝玦一怔,他却又是几乎没有犹豫的说道,“死。”
死...死?她看着他毫无变化的眼神,顿时间方才因他的话语而起的期盼凉了半截。
她自嘲的笑了一笑,抬起头,眼神寒了起来,“那么我呢?”
“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她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我在魔界都知道了些什么?”
“左不过是,你取了五百年前那女子的心头血,左不过是这样,那女子怕是连一个全尸都是没有的...对吧?”
他没有说话,眼眸低了下来。
“这一次为何不说话?”她又问道。
“既然无话可说,就不要在说什么你心里有我。你心里住着的不过是你那位仙逝的夫人罢了。”
她眼前起了一层水雾,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郁泉幽仓促的逃离了云清阁,帝玦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她匆匆踏出云清阁,慌乱之中,脚一软便狠狠的跌在了地上。
她挣扎着爬起来,往着青钟殿的门口奔去。
而守在青钟殿门口的长白弟子却硬是将她拦住。
“让我出去。你们掌门已经允许我出去了。”
她冷然说道,皱着眉,全身都是寒气。拦在她身前的长白弟子被她这一身的煞气吓得抖了一抖,却还是板着脸说道,“夫人请回,莫要为难弟子。”
“别叫我夫人!”她一声喝,寒意似乎更重了些,“你们让不让?”
“掌门并没有吩咐...恕弟子不能从命。”
她看着这些个板正的长白弟子,气得不行,抽出帝玦送给她的那把剑,指着他们说道,“到底让不让。”
那两个长白弟子见她拔出了常日里掌门经常佩戴的上古宝剑,便立刻跪下地,微微变了脸色,却依旧不肯让,“请夫人莫要在为难我们。”
“好...好!很好!真是忠心无比的长白弟子!”她举着剑,便作势要与他们打一架,却听见身后一声清冷的声色。
“不必因我的面子对她客气,绑回云罗阁。”
她听见帝玦这样冷冰冰的说着话,眼前的两个长白弟子便立刻应了一声道,“是!”
眼看他们拥上来要将她抓住,郁泉幽挥起剑来,也不顾着自己身体还虚着,便要念法诀彻彻底底的与他们斗上一场。
她不顾着自己身上的伤就施法诀,忽然的一整凌厉的风将她手中的碧血打落在地上。
而她也因着这一阵风扑倒在地上,磕疼了膝盖,然而她却是一点眉头也没皱,爬起来,还是要往外跑。
突地一下,她感觉自己的腿弯处被一阵力量打中,本就站不稳的她便再一次的跌了下去。
双膝跪倒在地上,她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快裂了。
疼,她还想要爬起来,却没有办法爬起来。
“架回去。”她看见站在她面前的帝玦冷漠的说着,接着便甩了甩袖子,踱步走开。
“帝玦,你何必如此?”她实在不能理解他。
帝玦顿了顿脚步说道,“夫人身体还虚着,不宜多动。先让她呆在云罗阁中,本尊晚些会过去看看。你们...看好了。”
“帝玦!你...”她气到说不出话来,被那两个长白弟子架着拖回了云罗阁。
一直等在云罗阁中的伶云看见有人架着她的主子走回来,便急急迎上去,“主子,你怎么了?”
她上前来就要扶住泉幽,却被拉着泉幽的两个长白弟子拦住,“姑娘请让开。”
伶云不解,便质问道,“为何要绑我家主子?”
“姑娘不必问,这是掌门的意思。”这两个愣头愣脑的长白弟子丝毫不留情面,板着脸,一脸严肃。
“主子...”
伶云急急的叫了一声,郁泉幽回过头,脸上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你别急,我没事。”
她几乎是被架着她的两个弟子拎到了之前她在云罗阁住的房间里。
房门被关上,她坐在房间里,呆呆的看着薄薄的窗纱。
窗外的伶云与守在门口的两个弟子争论着,嘈杂的声音透过窗纱传了过来,郁泉幽抱着自己的膝盖缩在角落里,有些浑噩。
虚境前,帝玦一直静静看着映像里的她,看着她那般浑噩,那般的失落,心间亦是苦涩。
“怎么?不打算赶她走了?”身后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个男人。
浅色衣裳的狐墨站在他的身后,同他一起望着幻影里的她,叹息一口气。
“你还是瞒不住自己的心。”
帝玦听到狐墨这般说着,淡淡勾起一抹充满苦意的笑。
“是,我终究还是瞒不过自己的心,说服不了自己让她离开。”
他是害怕,害怕和他共用一个身体的莫云画会伤害她,可是他更怕,怕自己又像万年前一般,失去她。
夜色晚成一片漆黑的时候,他去了云罗阁。
推开那扇门,他看见脸上还有些泪痕的她躺在角落里睡的很熟很熟。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她横抱起带出了云罗阁,熟睡的她似乎没有察觉,脸上难得的安和,难得的没有防备。
帝玦在她的额上温柔的印上一个吻,将她抱到了云清阁的寝房里。
为她盖好被子后,他便准备转身离开,却被一只玉白的手抓住了衣袖。
“你究竟什么意思?”低低的询问声。
她一直醒着,心里五味杂陈。
“没什么意思。”他扯过衣袖,踏步就要离开,忽然听见一声“咚”的声响。
转头一看,只见着她摔在地上,细细的眉皱在一起,似乎很痛。
剑眉一挤,他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离开了寝房。
“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去蓬莱岛,你...早些休息。”
房间里飘来这样一句话,她失落至极。面对扬长而去的帝玦,她实在琢磨不透。
无眠夜。她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指尖施了些灵力将自己膝盖上摔出来的伤痕抹平。
也渐渐抚平心底那一抹隐隐的疼痛。
——————
蓬莱盛宴,牵颜君上几乎将整个八荒六道的神仙都邀请了一遍。
而大多数应了这样的邀请前去的神仙,统统是冲着那一位在仙术大会上被天帝亲自赐了名号,又指了婚的降雪仙子去的。
自从郁泉幽入了青钟殿后,八荒六道里关于她的谣言和故事简直成了灾。
哪一处都有关于她的传说,这些传说更是越传越离谱。
众人皆说,这降雪仙子与长白的掌门济遥上仙早就私定了终生,但却是在仙术大会前闹掰了,天帝他老人家总还是体察民情的,估计从坊间得知这两人是老相好后,便大发善心为他二人赐了婚,做了一回月老。
八荒六道的各路神仙都在赞叹现在的天帝实在太体察民情,都相信着,在这样一位爱民的天帝带领下,八荒六道会越来越美好。
而这些谣言对于这一个月来仅仅第二次出青钟殿的郁泉幽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为何坊间会流传出这样的谣言?
去蓬莱的那天一大早,狐墨不知为何也来到了长白,捎了一朵祥云便将他们统统的带到了蓬莱。
一路上,她便听见这各色各式的谣言,只觉得耳根子听得麻木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