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黄道周
朱慈烺当然得下令车速不敢过快。
作为前朝太子,他战战兢兢地度过了过去几年的岁月,一晃父皇的忌日又快到了。
不过,在这个共和历的第二年,他先是与之前有婚约的女子完婚,尔后又得到了允许,在城外一处宅子里居住。
搬家有些麻烦,弟弟妹妹的东西多,而空间有限,有些忠诚的老太监愿意跟随,那些怪叔叔们……非歧义,你不得不承认长老们的各种行为很怪异。
不过,带着点获得自由的心情,搬家还是很愉快的,新婚的生活虽然简单,倒也甜蜜。
宁家虽然太子妃的美梦做不成了,但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事实上,能在这个改朝换代的时刻逃脱破家灭门的死亡威胁,已经是天幸了。
当然了,对于朱慈烺的小日子还是可以的,比起历史上的遭遇,此时兄弟姐妹团聚一家,每日温饱不虞,甚至玩的还很开心,这还有什么索求呢,时间久了,他也发现了,那些文臣的忠心,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荣华富贵方面,在他面前呼喊的,要么是为了已经被取消的各种特权与财富,要么干脆就是他们家人犯罪后想要个特权之类的。
太子为臣做主之类的屁话不少,但朱慈烺又不是笨蛋。
崇祯这人的性格有些问题,起码在执政前期,犯下的错误不少,但到了后期,倒是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抓的很紧,几本不同来源的史书,都对朱慈烺的白皙而美,善应对,书法工整记录的不少,而崇祯吸取了前几位皇帝受教育程度差,而鸡毛鸭血的缺点,对这个儿子的教育绝对是耳提面命级别的。
不过,宫外的世界,确实很……可怕,朱慈烺也偶尔在某些长老的撺掇下,出来看看,人头涌涌,而声音吵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情,不再是那些太监,只有低着头不语,沉默听话。
慢慢习惯后,平民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现在算是有两份俸禄的人,一份是故宫博物院的工资,作为真真正正经历过宫廷生活的人,朱慈烺值得这个价钱,而另一部分是十三陵给予的补贴。
当然了,朱慈烺被允许带走一部分自己的随身物品,这些东西本身也算是文物的一部分,不过仔细思考一下,不让人家带走,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啊。
当然了,朱慈烺的个人保护工作还是长老们负责起来的,他的人身自由还是有保障的,只要不离开帝都,就可以随意行走。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朱慈烺的身份极度敏感,如果有野心家害了他,最后的账不就算在长老们身上了吗。
不过,还是有群人,一直在跟随在后。
朱慈烺的小宅子虽然不是占地广大的十王府,不过本质上还是不差的,马车可以直接开进去,当然了,朱慈烺一直吩咐,不必太快,以他的身份如果撞到人可不是小事。
当然了,在即将回到家门的时候,门外一直等待着一群人就扑了过来。
马车不得不停下,因为这些人,朱慈烺还真认识。
“拜见殿下。”
一群老头子带头,不少人纷纷跪地,道路自然阻塞住了。
朱慈烺起码也有几年时间没有见过如此多的人对自己行跪拜礼,“无需多礼,各位老大人难道是在此久候了吗。”
两年来在帝都,长老们早已用最坚定的心取消的跪礼,普通百姓见官,稍稍鞠躬致意就可以了,朱慈烺也习惯了如此。
那当头的老头此时跪在地上,微微抬头,说道:“老臣老迈无用,今日方才进京,得见太子,也是死而无憾了。”
朱慈烺听着这个死字,就不太高兴,两年来他也接见了不少外臣,基本上都说话谨慎的很,一开始是帝都里留存的前明大臣,这些人既然没有殉国,自然是投靠了李自成,之后算是一路小跑进了长老们的控制下,后来,就是其余的各地名流啦什么的。
后来渐渐的,就是来自南方的各处大臣,藩王派来的人,最后,不少藩王也大着胆子跑了过来,甚至朱慈烺的大婚婚礼几乎成了一场藩王的聚会。
“哦,前朝的事情已经是往事,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老臣黄道周,前来拜见太子,太子身边就只有这么几个人扈从,实在是被虐待轻视,让人不得不恼火啊。”
朱慈烺一笑,说道:“帝都几次严打,作奸犯科者基本上都去澳洲了,现在说不上夜不闭户,但路不拾遗是当得的,我就是自己走在街头也无人将我如何。”
黄道周感觉气血上涌,说道:“那体面呢,您是堂堂太子,江南还有万千子民,这次老臣来帝都,就是为了商讨如何迎回太子,回南京去的!”
朱慈烺摇摇头,说道:“江南的事情就不要说了,我在帝都很好。”
黄道周脾气硬,曾经在崇祯面前怒怼跟女真人议和的大臣,此时却是站了起来,拉扯着准备下车的朱慈烺,说道:“难道太子纵情于奢靡,忘记了祖宗的基业了吗。”
朱慈烺说道:“我在这帝都,乃是为了百姓!”
黄道周说道:“现在天下无主,江南之地,时不时就有那居心叵测之徒起事作乱,唯有太子到了南京,才能安定人心啊。”
朱慈烺笑了笑,说道:“我倒是觉得,那乱子与我无关,倒是南方众臣的所为,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黄道周瞪大眼睛,说道:“太子何出此言,两年来大明皇帝宾天,但依然维持着皇统不倒,亿万子民期盼太子,何出此言!”他忽然看了看远处的吴梅村,吼道:“吴伟业,都是你教的太子,如此不顾大义不是!”
吴梅村被扯到此处,本身就脸色不好。
被忽悠来了北方,生活上倒也适宜,后来在帝都混日子,现在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官员,甚至已经内定为下一次科举……哦不,是公务员考试的考官之一,当然与朱慈烺的交往依然保持着,不过,他对于帝都的各种新生事物感兴趣的很,事实上,此时是作为广电的属官进行学习,吴梅村着迷乃至于沉迷于电影的世界,渴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进行电影创作。
我们的吴梅村同志不止是会写冲冠一怒为红颜,他的剧本和音乐都不错,事实上诗词本身就是与音乐挂钩的东西嘛。
他作为江南人,被急火火跑来帝都的黄道周抓壮丁来了此处,本就觉得郁闷,说道:“老大人切莫如此说,太子是明白事理的人,不肯南下,也有他的道理。”
朱慈烺倒也不生气,说道:“几位大人请进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黄道周看了看给朱慈烺驾车的人,穿着作训服,明显是帝都官方的人。
不过这人自己收拾车子,自去休息,在朱慈烺家门口虽然也有人,不过却不是站岗放哨,而纯粹是看门人而已。
进了院子,有人殷勤接待,服饰却宛若旧时宫廷,让黄道周看得眼热,他是个守礼或者说装逼的人,既然朱慈烺不在,自然不敢上门去,在外面等了许久,此时见到这小别墅内来来往往都是大明衣冠,自然心情激动。
一路南来,越是接近帝都,感觉越是不对劲,原来那个保守风气的帝都真不知道到了哪里了,尤其是在天津下船后,坐着那个可怕的铁路,被人搀扶着一路而行,但黄道周还顶得住,不过,满大街的大姑娘走街串巷做买卖的做事情的,他就受不了了。
蛮夷。
这是黄道周对帝都的最新评价。
他之所以敢于北上,是因为前些天的朱慈烺大婚婚礼上,宾客云集,甚至有为数不少的大明宗室跑来捧场,事后这些人也都拿到了一笔遣散银子,以示可以做太平百姓,无论如何总比被做掉强,事实上,这钱还是朱慈烺为亲戚们争取的,毕竟长老们一口气将人家的故宫拿下,里面的许多文物,理论上都是属于朱慈烺从父皇那继承的私人物品啊。
而这些这个王那个王的,居然可以在如同狼穴的地方好生走出来,按照黄道周的说法:“贼子沽名钓誉,收买人心。”
但是这也是个机会,如果可以的话,黄道周下定决心,北上来帝都,想的自然是将太子接走。
两年来,江南的局势安稳下来,但是暗流不断,正如他自己所说,没有皇帝,但官僚们继续接上,事实上也稳定了局势,税还是继续收。
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政权合法性,法统,才是一群成熟的政治家追求的根本。
正如我们所说,大明朝是一个小农经济为主题,官僚资本膨胀的社会,而官员的主要来源,科举制度,需要的是分级考试,确定核心,而现在,缺乏主心骨的他们,连个科举都难以举行。
没有科举,你怎么聚拢人心?大家以前同样是一个省份,凭什么我们湖南汉子就要去你们南京考试啊,你们南京多了……好吧,比我们多了个皇宫,是陪都。
黄道周想说自己的话,不过,朱慈烺却看着门口的一堆东西,说道:“这是什么?”
那太监走过来,小声说了什么,他恍然大悟,回过头说道:“几位大人,就在客厅少歇,我有家事要去一下。”
黄道周谦虚行礼,还有其余的老头子,目送朱慈烺回到了楼上。
这一楼客厅的装饰倒也没有太离经叛道,新婚的痕迹依然存在,黄道周虽然焦急,却也是别无他法,只是左看看右看看,给其他人打气,一起想办法将太子带回南京去。
好在自然有太监走过来服侍上茶,倒也没有太尴尬,不过十几个老头子,自然坐不满,有些人直接坐在地上,围着那茶几。
过了许久,朱慈烺才慢慢下来,看了几位老大人依然神情淡定,站起来迎接自己,说道:“劳累几位了,今日如果不是有大事,也不会冷落几位,只是小妹的婚事也快了,我去说说话。”
黄道周倒也没有太起什么反应,这本身就是太子的私事。
虽然按照什么老规矩,死了父亲的官员必须丁忧三年,吃不得喝不得,更是玩不得,但是这个规矩肯定不能对着皇帝太子去使,皇帝家族讲究的是血脉继承,事实上,好几位皇帝都是在即位的元年就火急火燎的大婚,既是宣告已经成年的标志,也是赶紧剩下龙种,以保证皇室有了继承人,不必爆发内战,万里血泊只为了争夺一张破椅子的权力。
还有这公主,人家小姑娘16了,如果守孝三年,变成了19的大龄剩女,你负责啊。
黄道周马上说道:“只不知道驸马是……”
他有些生怕听到一个帝女被霸占的故事。
“还是父皇选定的人,太仆公公子周显,周显的年岁也不小了,今天终于派人送上吉礼,要找时间和我商议一下何时嫁妹,他们好准备一下,我也得准备一下,倒是李大哥说的,会替我出嫁妆。”
黄道周有些警觉的问道:“李大哥是何人?”
“是一位长老。”
黄道周说道:“太子怎么能要贼寇的银钱呢!老朽此来没有带多少盘缠,不过愿意全数都交给太子,太子可不能为一点小恩小惠就中了贼子的毒计啊。”
朱慈烺虽然有些惊异,不过也没什么,只是说道:“黄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至于嫁妆,也算是朋友的赠予,倒也不妨事。”
“太子难道就为这么一点锦衣玉食,就忘记了,南方还有你的亿兆子民,还有南京宫室吗。”
朱慈烺摇摇头,说道:“我在帝都待着,正是为了他们好,现在南方那边,可以说几近失控,朝廷都没有了,可是辽饷依然在收取,甚至变本加厉,因为收到的钱,可以全数归贪官污吏所有,而百姓受了冤屈,更多的是求告无门,可以说,过去二年,江南的百姓的日子不是更好,而是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