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俗世山水，寻一处而安
一片黑暗中，凤皇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却能感知到发生了什么。
他的娘亲，在自己面前化为了一堆白骨……
明明方才，还是儿时记忆里那个明眸善睐，温柔似水的娘亲呐。
情深意切之下，凤皇接受不了这般打击，一口心头血喷涌在了皑皑白骨之上！
城堡外面的凤夙，在君楚战切断他涌出灵力的那一刹那——
浑身挣扎着，涌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凭借自己区区圣人境二重天的修为，居然挣开了君楚战的束缚！
挣脱束缚后，直直地往城堡内冲进去———
想到凤皇还在里边，宋瑾瑜跟君楚战二人亦是紧追而入！
凤夙这回是直接破开城堡顶楼的墙壁，一步迈入黄铜门背后的空间，宋瑾瑜跟君楚战紧随其后。
入目所及，尽是一片黑暗，只能依凭神识感知这空间内的状况。
神识感知到，凤皇已经醒了，抱着一堆皑皑白骨，涕泪横流！
口中低唤着：“娘亲，娘亲……”
凤夙冲进来的第一时间，直奔十八盏灯台中间的床榻而去。
一袭袈裟，满身黑焰，曾经西天人世间最美的情郎，今已堕魔！
抬手扔开凤皇，凤夙抱住那一堆白骨，满身黑气更甚。
凤皇被扔出去的刹那，脖颈处，手腕处的血痕再度裂开，嘴里亦是吐出一口鲜血。
看着这般场景，宋瑾瑜不由勒起了拳头，执起红玉团扇，上前对凤夙喊道：“凤皇难道不是你的亲儿子吗？！”
凤夙并未理睬她，只是一个劲地抱住床榻上的白骨，嘴里痴痴念着：“晚音，晚音，我对不起你，好想去寻你……”
宋瑾瑜再扭头看向凤皇，这个半大的孩子身上满是伤痕，却依旧挣扎着往床榻边爬。
嘴里低沉着呼唤，“娘亲，娘亲！”
凤夙跟凤皇二人，一大一小，固执地如出一辙……
凤皇的这几声‘娘亲’，宋瑾瑜听着揪心，那种感觉仿佛唤到人心里。
看了眼不远处一袭白衣，满身风华的君楚战。
她突然觉得，若是日后自己的孩子这般唤着娘亲，怕是得心疼死……
残余的理智告诉宋狗蛋，她又想岔了。
而君楚战却在此时带着几许情愫，几许笑意地望了她一眼。
原谅宋狗蛋这个心思不太纯的，读到的第一手消息居然是：放心，我们会有的。
……
这只是二人之间的一个小插曲，床榻边的凤夙满身黑气，情绪不稳，随时可能会爆发。
君楚战一边分散着自身灵力给凤皇治愈五脏六腑，一边控制灵力将凤夙所在的床榻周边空间封锁起来。
以君楚战的修为，封锁了床榻周边的空间，那任由凤夙如何暴起，也是对外界翻不起什么大的波澜。
若不是因为这女子存了心魔，走了祸世之道，凤夙当真是这世间最顶尖的那一拨人。
即便此刻满身黑气缭绕，一身袈裟破败不堪，却依旧有着一种勾人的魅力！
只是可惜，得他所倾心的女子，此一生一世都不会再醒来。
凤夙趴跪在床榻边，看着床榻上的一堆白骨，宛若看最好的心上人，炽热而又绝望。
口中呼唤‘晚音’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过，却是愈加低迷颓沉。
低迷颓沉之际，他从破落袈裟内掏出了一口钵盂，往自己胸口处轻砸了三下……
可以感知到的，这一瞬间，凤夙身上的气息开始迅速溃散。
溃散的不是他周身的灵力，而是生命之力！
修炼到凤夙这等层次，生命漫长无涯，寿命都以万年来计……
可此刻，清清楚楚地感知到，每一瞬他身上都有上千年的寿元在消失。
宋瑾瑜目瞪口呆地感知着眼前场景，于黑暗之中戳了戳君楚战的后腰。“他，这是寻死？”
紧接着，脑海之中便传来了君楚战的一声：“嗯。”
黄铜门背后的这个黑暗空间内再度陷入沉默，就在这时，凤皇突然嘶哑地吼出了一声：“不———”
凤皇周身黑气亦起，全凭君楚战不断压制控制，脖颈处地裂纹不断溢出鲜血。
喊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却是满含孩童般炽热的感情！
床榻边的凤夙听到了凤皇的这声呼唤，转过身子满目温和地望着凤皇。
温和的眸子与他满身的黑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实在难以分清哪个是真实的他……
他身上的寿元依旧在不断溃散，随时便会陨落。
温和柔情地看着凤皇，发声道：“好好活着。”
凤皇依旧全身没有力气，都无法从地上爬起来，他通红的双眸中渐渐流出两行清泪。
嘶哑地轻唤道：“爹！”
听到这声‘爹’，黑暗之中的凤夙仿佛也隐有泪光闪过，这大概是时隔十年，凤皇第一次叫他爹吧。
凤夙满身的黑气亦随着寿元逐渐溃散，看着凤皇，他柔和地摇了摇头，道：“好好活着，跟着大能修行。”
而后，凤夙的身形逐渐趋于透明，最终化为一道清风，落于床榻间的皑皑白骨之上。
曾经凌然于中三天三方天地之上的圣佛殿至高圣佛，就这般陨落了……
宋瑾瑜忍不住牵住君楚战的手，感受到炽热的体温；看着眼前的清风白骨，她的心里并不好受。
但这个时候，更加让人担心的是凤皇！
宋瑾瑜跟君楚战二人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凤皇，凤皇的双眸紧盯着眼前的床榻。
其上白骨是他娘，绕塌清风是他爹，凤皇脑海中一遍遍回顾着儿时的场景……
最终吐出一口黑血，昏迷了过去，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那塌上的清风白骨。
宋瑾瑜跟君楚战亲历了这一切，也只是徒留一声嗟叹罢了。
凤夙这一生，当真是：
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恋风尘，
经纶难解情千结，一寸相思一寸深。
曾羡佛心净六根，又羡鸳鸯比翼飞，
七情六欲斩不断，此身业债已沉伦。
……
撤掉床榻周边的空间结界，打算让二人入土为安。
君楚战开口道：“就将他二人葬于这灵山之巅吧，倒也是一处世间胜境。”
“不好，我倒觉得凤夙跟晚音二人，这一生最想逃离的地方便是这圣佛总殿……”
宋瑾瑜的神识落在前方床榻上，眸中隐有泪光闪烁。
君楚战的手搭上了她的肩，略微带来了几分安心，斯人如玉，清逸潇洒。
开口宛若世间清风明月，渐入人心：“那小娘子欲将他们葬于何处？”
“俗世山水，寻一处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