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
  眼见众人还要吵嚷,向煦适时道:“都安静会,再等等。”
  “殿下,”那幕僚还待再劝,向煦抬手示意他不必再劝。
  他对向祈好像怀着天生的怯意,向祈不死,他根本就不敢放开手脚大胆施为。
  林中,红袖寻了个机会跑了出来,遇着裴铭带人入山寻人,她将大致经过讲了一遭,忙给众人带路。原来颜姝落脚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在,裴铭将周遭排查了一番,并无打斗的痕迹,红袖担忧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庆幸,没有跟狼群撕扯的迹象,最起码说明人是安全的。
  颜姝知道这些人在将自己往丛林深处引,可现在除了跟着他们也没别的办法,一来,自己想要偷溜的话太过显眼;二来,即便跑出去了,在这虫兽遍布的地方,无异于找死。她只能等。
  向祈带着人连续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眼瞧着人困马乏,只得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等天亮再做打算。可他们这些人刚落了脚,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枯木碎枝被踩断的声音,他忙将刀柄握在手里,却听到了颜姝的声音。
  他本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幻听,可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他试探性道:“阿颜?”
  “殿下?”颜姝也在唤他,他燃了烛火,下一瞬便被人扑了满怀,颜姝双手环着他的腰哭的厉害,旁人见了这种情况只能尴尬回避,他帮她擦去眼角泪痕,温声道:“怎么脏的跟小花猫似的?没跟人出去?”
  “我害怕,”颜姝不回答他,只一味的哭,时不时还要加上几句害怕、想你,周遭的那些人直觉这不是自己该听的,自觉又走远了几步。颜姝趁人不注意,这才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有内鬼。”
  向祈神色凝重,颜姝则指着那些金吾卫给他使眼色:“我不确定被人收买了多少?但这批人绝对不纯粹,小心点吧,太子殿下。”
  “这会子又不害怕了?”向祈打量她眉目间的调侃神色:“感情刚才全是装给我看的?”
  “你在我身边我有什么好怕的,”颜姝拿手指梳理他披风的肩带玩,脑袋靠在他胸前:“想想怎么办吧,我的好殿下。”
  “今晚怕是睡不安稳了,”向祈俯身将人抱了起来,颜姝反应过来刚要开口,便听向祈大声道:“怎么吓得腿都软了,抱好了,别摔下去。”
  颜姝没甚威慑力的瞪他一眼,拿手指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形。
  向祈找了块空地落脚,刚将人放下,那位曹中候忙上来请罪:“末将一时失察迷了路,没能将太子妃及时送出去,请殿下降罪。”
  “今晚大家都辛苦了,”他道:“找个地方休息,有话明天再说。”
  今日狩猎的时候众人还狩了些野兔、野鸡之类,向祈原不想生火的,在林中生活能驱赶大多数兽类,但却易引狼群,他一点都不想被这玩意缠上。他原本打算就这么挨过一晚上就算了,一群大男人饿一顿又死不了人,但颜姝也大半天没有进食了。是以,他索性命人架火烤肉,待会儿快些将火熄了也就是了。
  肉的香味很快四溢开来,这些人在林中奔波了大半日,这会儿都饿的眼中直冒精光,看着那滋滋冒油的野物个个直咽口水。疾锋将烤好的肉类递给向祈,他只接了一串过来,吩咐道:“给大家分了吧。”
  这些人这会是真的饿了,也不讲究那么多,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向祈又将水囊丢过去,因着水不多,众人传递着喝一口略微缓解口渴也便罢了。
  向祈吩咐道:“吃完了将炭火熄了,好好休息,今晚大家轮流值夜,明早一定带大家出去。”
  颜姝抱着个兔腿吃的正香,完全忽略了鼻尖上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向祈颇为好笑的在她脸颊、鼻尖抹了几把,随后不知从哪摸出几个红彤彤的不知名小果子来:“解渴。”
  两人倚靠在一处,颜姝将没吃完的兔肉递给他,自己则拿了那小果子来吃,酸酸涩涩的,不过好在汁水多。向祈倒是没怎么吃东西,只是瞧她吃的差不多了解下自己的披风帮她围好揽着她道:“委屈你在这凑合一晚上了,明天带你出去。”
  颜姝瞥向那群金吾卫给他使眼色:“你还能睡得着?”
  “第一,我不知道谁有问题;第二,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第三,我就算想收拾他们也需要理由,”向祈和她目光相对:“第四,你男人亲自在这替你守着,老老实实睡你的。”
  “那你可得机灵点,”颜姝趁人不备,飞快的在他侧脸啄了一口:“好好守着。”
  “撩,使劲撩,”向祈将人揽在自己肩膀上,“记清楚了,出去了之后是要还债的。”
  颜姝立马老实了,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因为有向祈在她心里踏实,她入睡很快。向祈却是睡不着,他掏出今日和自己擦耳而过的暗箭看了看,不免有些担心营地内的情况,换位思考,若自己是放冷箭那人,那目标可绝对不会只有这一个,控制了营地,那便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虽然凶险,但是很值得赌一把。
  向祈抬头望天,只能期盼明天能顺利出去,现在担心什么都没用。他将刀擦亮了放在手边,又帮着颜姝紧了紧披风,谁知他一动,颜姝大半个身子都跟着倚靠过来,睡个觉都不老实,还当这是在自己府上呢。
  向祈生怕吵醒她,再不敢乱动,后半夜被压的整条胳膊都是麻的,再看看自己怀里睡的正香的那位,算了,自己选的夫人,宠着。
  第52章 出刀  被人压的,给揉揉?
  初晨的薄雾未歇, 林中的这些人七倒八歪睡倒一地,向祈揽着颜姝,看似睡的正熟, 那位曹中候苦等一夜终于寻着了机会, 只要按计划杀了向祈,那自己主人便再也不用瞻前顾后了, 只要向祈没了,没有任何人能挡主人的路。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来,放轻了脚步缓慢的朝向祈逼近,越来越近了, 届时只要自己在他脖颈上轻轻那么一划,自家主人便再无顾虑。他在向祈跟前驻足,坚定的举起了刀,眼见差一点就能取了他性命, 可自己的右臂却被人从手腕处齐刷刷的斩断。
  惨叫声惊醒的睡梦中的众人, 向祈将带血的刀插在地上,冷眼瞧着他道:“等你很久了, 终于憋不住了吗?”
  疾锋早带人围了上来,向祈吩咐道:“看好了, 孤要活的。”
  那位曹中候很快便被人制服,向祈顺势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膀子,颜姝跟了上来:“怎么回事?没受伤吧?”
  “被人压的, 酸麻的厉害, ”向祈将手臂伸过去:“给揉揉?”
  “殿下,没事吧,”裴铭带人搜寻了一夜终于找到了人,向祈示意人走到一边, 问了些营地的情况,得知项城军已经被调过来后稍稍安了心。谢驸马和那位曹中候对视一眼,转而来寻向祈:“太子没事就好,公主很担心你。”
  “只是迷路而已,让诸位担心了,”向祈环视一周:“回去再说。”
  他将颜姝抱放上马,自己则帮她牵马,这一晚上大家都辛苦,是以脚程很慢。营地那边向煦同样一夜未眠,清晨的时候收到向祈无碍正带人往回赶的消息,算是彻底绝了念想:“把人手都处理干净。”
  午时的时候,众人终于赶回了营地,向祈先送颜姝去洗漱休息,后又去面见帝后二人以免他们担忧,至于在林中遇袭之事倒是一字未提,只说是天黑走岔了路,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他本想去审那曹中候,可那人七窍流血,哪里还问的出话来。
  疾锋跟他一同前往,当即便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方道:“殿下,我冤枉啊,我搜身都搜了三遍,他身上明明没□□|药,我这派人看的好好的,我……”
  “行了,若是别人铁了心要他死,又岂是你能看的住的,”向祈抬手按压太阳穴:“你也累了一晚上了,先去休息吧。”
  疾锋愧疚的紧,连个人都看不住,也没脸去休息,只悻悻的往外走。向祈则去寻颜姝,她刚洗漱完这会还在犯困,向祈摸出林中的那枚暗箭和颜姝脖颈上的吊坠比对了一番,一模一样。
  自己这是得罪谁了,这么些年仇恨未消一心要置他于死地。颜姝要去碰那暗箭,向祈制止道:“别动,有毒。”
  她怯怯的缩回了手,指着自己脖颈上的吊坠道:“这两个东西好像哦。”
  不是像,是完全一样。颜姝脖颈上那枚吊坠便是当年从向祈心口取出的那枚暗箭打磨成的,昨晚的那些人和当年那群人怕是同一批来路。
  “这东西哪来的?”
  “昨夜遭人行刺,那刺客身上带的。”向祈道:“你脖颈上那枚吊坠是当年从我心口上取下来的,同一批人。”
  颜姝仔细想了想,她现在最怀疑的自然是向煦,可是重生的事太过惊骇,她也不知该如何拿来说,只是从侧面旁敲侧击道:“若非王驰乱政,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本该是他的,没有人会愿意屈居人下。”
  这点和向祈想的一样,能这么了解猎场动向并且在事发后有足够的能力灭口的人,当然不会是外人,若要在其中选一个嫌疑最大的,首选便是向煦,颜姝说的没错,没有人会愿意屈居人下的,再者,这人也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老实。
  可是还有一点向祈不太明白。
  “假如你是向煦,在孤被困林中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向祈问。
  颜姝仔细想了想:“若我是他,挟持帝后是最好的选择,一来,有帝后在手不怕你不听话;二来,也方便他借陛下的嘴稳住京中局面。我甚至可以在林中放一把火,来个意外失火太子暴毙,陛下膝下仅有你一子,若你没了,只要能煽动朝中的那些老臣,他甚至不需要大动干戈便能名正言顺的继位。”
  “真够狠的,不过跟我想一块去了,”向祈在她鼻梁上刮了一把:“不过咱们被困林中一夜有余,他却并没有什么动作,这我就看不懂了。”
  “或许是他人手不够没有足够的把握稳定局面,又或许是他怕你,只要你还活着,他便不敢太过放肆?”前世的向煦究竟有多怕向祈,颜姝毕竟是见识过的。
  这次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他做的,可是这人,以后怕是不得不防着了。
  颜姝问:“金吾卫中混进了旁人的眼线,可要彻底清查一番?”
  查是自然要查的,只是不能明着来,否则查不到想要的结果不说,恐怕还会平白寒了那些旧部的心。
  向祈叹了口气躺回榻上,想要料理了他可惜抓不住他的小辫子,再者有丹阳侯在,想要动他怕是免不了一番大动作,在此之前西境和北境的事要提前处理好,否则内忧外患太过被动了。
  “我要去北境走一趟,”向祈将在自己太阳穴揉捏的葱白的指尖握在掌心:“有些事要提前安排。”
  颜姝将他的话斟酌了一番,他虽未明言,可这是要对向煦动手的意思了。此次猎场遇袭,虽然对外只说的迷路,但是这哑巴亏不能白吃,向煦虽然这次及时收了手,可是暗箭难防,有再一再二,决计不会给他第三次机会。
  丹阳侯的驻军在西北,若要对向煦动手,那西境和北境的事确实要早做安排。她问:“春猎要多久?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必须你亲自去吗?”
  “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想让我先回答哪个?”向祈调笑道:“我是打算亲自过去的,舍不得我了?”
  “谁舍不得你了,”颜姝实话实说:“我听说向煦刚刚借口不适提前回京了,你不在,万一他弄些什么大动作出来……”
  他道:“他舅舅远在西北呢,他在京中可没那么大本领,再者说,林中那事若真是他做的,这会儿心虚收敛还来不及,怎么敢在这时候作死,所以,我现在出京安排,时机正好。”
  “那你打算去多久?”颜姝担忧道。
  这个向祈也说不准,是以略过这个问题不答,只道:“要跟我一起去吗?”
  他出京是为军事,颜姝一个妇人跟着作甚,是以她直截了当的摇了摇头。向祈却是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真的不去?你知道吗?北边的女子又野又飒,为人也不扭捏,特别够味。”
  “是吗?其实咱们京中的男子也不差的,”颜姝也不生气,脸上挂着笑道:“梨园新来了个武生,长得剑眉星目的,那扮相简直绝了,左右我闲着无聊,不妨请他入府来唱戏?”
  “你敢,”他瞧着那雪白的颈子,找了处脆弱的所在咬了下去,余声被人堵在喉间,可怜极了。
  ……
  狩猎的时日是一个月,依着原定的安排,等到春猎之后众人直接到清凉殿避暑。不过向祈显然是没这个好福气了,他带着旧部默不作声的朝北境走了一趟。
  第53章 北境  要安排人暖床吗太子
  满月楼, 在喧闹的花楼中这处倒是难得的安静和雅致。向煦轻轻描摹那通透的玉盏,敛下眸中的失意与颓废:“是我没用,让阿姐担忧了。”
  “你没事便好, 说这些做什么, ”玉玲珑道:“只是这么一来,向祈必然是要起疑的, 以后再想要动手,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起疑是定然起疑了,不过好在向煦及时处理了相关人手,他就算怀疑到他头上, 现下也做不了什么,这段时日只能小心行事,日后再找机会便可。
  向煦无意在玉玲珑面前说这些,自觉转移了话题:“阿姐, 谢临他很想你, 你要见见吗?”
  “你告诉他了?”玉玲珑反问。
  “阿姐不让,我自然不会说。”
  “那便不见, ”玉玲珑答的直接果断:“他谢临的姐姐是襄国公府的嫡女谢妤,不是这满月楼的陪笑歌妓。”
  “可是……”
  “没有可是, ”玉玲珑睫羽微颤:“谢妤早在王驰乱政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生不入谢家门,死不进谢家坟, 你能懂我吗?”
  昔日公门贵女, 今朝卖笑歌妓。一人蒙羞就够了,何故要丢了整个谢家的脸面。
  她父亲是镛帝七年的状元郎,拜太子师,当年宁一头撞死也不向王驰那逆贼谄媚卖好;她母亲是汾阳侯的独女, 逆贼当道,山河飘零,毅然选择一条白绫来保全最后的风骨;她玉玲珑苟活至今,不是来给家族蒙羞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向煦和她是极为相似的,一样的因为逆贼当政家破人亡,两人苟活至今皆是为了一样的目标,可谢妤还有个弟弟,自己除了谢妤什么都没了。
  他对谢妤的感情本就是不一样的,当年若是没有谢妤的投食之恩,他压根捱不过那段难熬的岁月。他起初只把人当作姐姐,只要有她在,他心里就踏实,可是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相互倚仗,有些情感终归是不一样的。
  “求你件事,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要把谢临牵扯进来,”玉玲珑道:“他娶了景和帝的女儿,日后不管咱们事成与否,他总归是有条活路的。”
  她听说谢临和承国公主夫妻恩爱,还有了孩子,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艳羡的,既然是弟弟喜欢的,她不想毁了这一切,也不想看着弟弟从中为难。
  向煦明显愣了那么一瞬,眉目间似是无措,但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我听阿姐的就是。”
  北境那边,苏仲疾刚从战场上退下来便听家将说府中来了贵客,他一身血袍未换快马前往驿站,向祈正亲自拿了那草料喂马,他一时高兴,行礼都忘了,直接将人扑了个满怀,向祈嫌弃的将人往外推:“你他娘的我这身衣服刚换的。”
  “兄弟重要还是衣裳重要?”苏仲疾不忿道:“兄弟为了你的江山流血流汗,你他娘的还敢嫌弃我?”
  向祈轻笑一声:“离林人还不老实吗?”
  苏仲疾照实回答:“过一段时间就要总归是要来给我找点事干的,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风浪。等你钱粮到位,兄弟我把那离林人的老巢给你端了,把他们大汗的娇妻美妾给你整几车送宫里去。”
  “去你奶奶的,”向祈抬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把,反被那重甲楔的手疼:“娇妻美妾你自己留着吧,有种把他们大汗的脑袋给我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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