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验
那边父亲也急了:“大卫!说话可要讲良心啊!你不能给我无理取闹!当初是你自己非要选汉语言文学专业!我让你选财会专业你不干!你说你热爱文学,将来要当一名作家!现在,你不是已经当上了作家吗!你不是跟一家文学网站签约了吗!”
我说:“现在不干作家了!”
“为啥不干了?”
“挣钱少!”我说。
“少就少点儿吧!挣多少才算够啊!能顾住吃喝就行!”父亲说。
“爸,你知道我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吗?”我气道。
“你以前不是给我说过,一个月挣一万多吗!”父亲说。
“你给咱村里的人还有咱那些亲戚都说了没?我一个月挣一万多!”我问。
“说过了!”
“他们都啥反应?”我问。
“都说你挣得不少!有出息!找了一个好行当,天天不用出力干活,用脑子赚钱的!高档人士!就是牛逼!”父亲说。
“别忘了明天把钱给我打过来!”说罢这句,我挂断了电话,泪流不止。
我又蜷缩着躺在公园里的长椅上睡了一晚。
天越来越冷了。已过了冬至。
要是下一场大雪。我可能就冻死在公园里的椅子上了。
第二天,我到银行的atm机上查询,发现卡上多了五百块钱。取出来,洗澡理发刮胡子,又买了一身廉价的衣服。将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像个正常人了。这才用最后剩下的八十块钱买了一张车票,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车。
深情凝望这座城市。它承载了我的青春。如今,我要离开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大巴车驶离这座城市,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在这里呆了整整十年。我什么也没得到。最后带着一颗伤透了的心回家了。
一路上,我听着车里播放的歌曲,不停地在泪流。
坐在我旁边的人说:“别哭了小伙子,时间会冲淡一切!”
八个小时后,车停了。人们都下了车。
这是一座小小的县城。我既感到陌生,又感到熟悉。相比于那一座大城市,这里的楼好低好破,马路好窄好短,年轻人也少很多。它散发着一种陈旧的泥土气息。
父亲骑着一辆电三轮来接我了。他看了看我,脸上没表现出多大的高兴,平淡地说了一句:“你自己一人回来的,小瑜呢?”
“分手了!”我喉咙一阵发紧,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分了?”父亲问。
“人总是会变的,就分了!”我说。
父亲不再说什么,神色黯然。
我坐在电三轮的后斗上。父亲骑着电三轮拉我回家了。一路上父子无话。我坐在后面看着他头上藏不住的白发,心里头一点儿也不好受。有好几次默默地流泪了。
回到家。破旧的院子,低矮的瓦房。昏黄的灯光,放得乱七八糟的杂物。还有一种潮湿霉烂的味道。让我感到十分压抑。
家里的气氛十分沉闷。
父亲在抽烟。母亲在流泪。
他们认为我很难娶上媳妇了。
母亲哭得很伤心,骂道:“王八孙妮儿!耽搁俺那么长时间,不跟俺结婚,跑了!”
父亲嘴里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说:“这马上都过年了。过了年都三十一岁了!在咱们乡下,你找黄花闺女是找不着了!只能找个二手的大龄妇女。离过婚的,也不能嫌弃人家带着孩子啊!”
母亲急得拍大腿,哭着说:“想娶媳妇?钱呢!去哪儿弄钱啊!看咱家这屋子破的成啥样了!二十多年的老屋子了!一下雨就漏水,咱不得给孩子翻盖一遍吗!你家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就是人家离过婚的,八手的女人也不嫁给你!现在娶个媳妇多难!”
父亲说:“看你这个哭丧样儿!还说我不发财了!都让你把我克的了!”
“放你娘那屁!自己没本事,在这儿怨我了!你别啥都怨我!”母亲骂道。
父亲看着我,拧起眉头,问:“大卫!你一个月挣一万多!钱呢?也不见你给家人打过来!还跟我倒要钱!你挣那么多钱都花到哪儿去了?”
我苦笑不已,说:“又不是没跟你说过。大城市里消费高。买一根香蕉都要八块钱!一个月挣一万,吃吃喝喝,再交房租电费啥的,买买衣服,就啥也不剩了!小瑜她不上班,都是我一个人赚钱俩人花。养着养着她还跑了!找了一个月挣六万的主!”
“没良心的小骚.逼!吃喝穿住都花俺儿子的钱,耗了俺儿子八年!养她八年。养个狗也养得老死了!她最后跑了!一定不得好报应!”母亲骂道,气得又哭了起来。
父亲继续抽闷烟。
家里整个愁云密布。
我问父亲:“爸,到现在,咱家一共攒了多少钱?”
父亲没有用嘴回答,而是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二十万?”
“不是!”
“两万?”
“不是!”
“妈呀!不会是才两千吧?!”
父亲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大卫,咱家就剩下二百块钱了!要不是给你打那五百块钱,本来还有七百!”
我心中大为来气,埋怨道:“这你都活了一辈子啦!就给我攒了二百块钱!二百块钱,够弄啥!看人家那爹,哪个到老了不是给人家儿子攒个几十万!还有上百万的!”
父亲说:“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那我就挣不了那么多钱!你能把我咋地?”
“你这当爹的,我还能把你咋地!只能怨我命苦呗!”我没好气地说。
父亲说:“你一个月挣一万多!咋不知道给家打点儿!都自己挥霍完!”
在家住了几天,甚是烦闷无聊。找不到事儿干。也看不到希望。
我又想写作了。
家里没有电脑。就向母亲要了十块钱。骑自行车到镇上买来了纸和笔。坐在桌子前闷了一个下午,想得脑袋疼,也没憋出一个好点子来。只用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开头:我是一个生活贫困的孩子。我的父亲死了……
到了晚上十点多。早已吃罢了晚饭。母亲来到我屋,跟我嘟囔了起来:“大卫!你爸咋还不回来!打他电话也打不通!”
我问:“妈,俺爸跟谁一起上班的?”
母亲还没来得及回答。“咣当!”一声大作。我家的铁大门被人用力撞开了。有几个人闯进了我家的院子里。大呼小叫的:“嫂子!嫂子!嫂子在不在家?快出来!”
我和母亲赶紧出去了。认得来到我家院子里的这几个人。都是我父亲的工友。平时,他们一起组队到工地上干活。
“咋了霍老四?看你嗷的响了!一个村里的都听见了!”母亲问。
霍老四急得蹦,大喊道:“出大事了!俺杜哥,让人给打死了!”
“啥?你再说一遍!”
“杜哥让人家给打死了!”
母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原来,他们一队八个人,在某个工地上干完了一桩给楼脚浇散水水泥地面的活儿。找老板要工钱,老板一直拖着不肯给。这回又去要了。双方吵吵起来了。不仅工钱没要着,还让一帮子拿刀拎钢管的人给打了。
别人都吓得跑,或蹲下来抱头求饶。只有我父亲敢反抗。被人往头上狠狠劈了一刀。劈开了头盖骨。接着又挨了重重一闷棍。人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过一会儿再看,已经气绝身亡了。
听罢,气得我脑子乱了,险些没疯掉,又哭又叫的,顿足捶胸。从厨房里操了一把菜刀,要去找对方拼命。被几个人拼了命的给拦住了。将我抬到屋里摁在床上。把菜刀从手里给我夺下来,说:“大卫!先不说对方人多,都是黑道上混的,下手狠,你去了让对方砍死准头!就算你厉害砍死了人家,还不得给人家抵命吗!这事儿咱们已经报警了!让警察看着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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