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事情

  不待我确定哭声到底是不是源自于驼峰里,那似有若无的哭声便中止了。好似根本没有发生过,是我自己产生了幻听而已。
  我自己也觉得,背后的驼峰里怎么能发出哭声,一定是我听错了。
  在床上躺得时间久了,便有些头疼。肚子更是饿得难受。于是我就从床上下来,独腿一弹一弹的到了厨房内。
  刚打开厨房的门,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我就感到后悔了。
  因为我突然忆起,这儿是父亲的死亡之地。触景伤怀。
  他是触电而身亡。
  那根碍事的电线,是我接上去的。因为我将两根筷子上密密的缠绕铁条,利用电阻原理,制造了一个简单的加热器。就跟市场上卖的“热得快”差不多。用它来烧水。冬天里,我洗头什么的就方便了。
  有一次。我用自制的加热器在一个塑料盆子里正烧水时,有事出去了。再回来时,父亲已经躺在厨房的地上身亡了,盆子歪倒了,洒出来的水将他身上淋得湿漉漉的。
  父亲大老猪的文化很浅,只上过小学一年级,而且只上了半年就不念了。听爷爷说过,他在班里脱裤子屙到讲桌上,被老师赶出去了,坚决拒收这样的学生。而爷爷觉得我父亲的脑子不好使,上不成学就不上了,正好省钱,还多出一个劳力帮自己干活。
  他连拼音字母都认不全。又怎么知道水是导电的!就算知道水是导电的,他又怎么知道我制造出来的加热器是个啥玩意儿!我也没跟他解释过。他肯定是看见后觉得稀罕,或者想试水温什么的,把手伸进盆子里去了。导致被电死了。
  我时常因此深深内疚而狠狠自责。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父亲。经常会想,如果我父亲能有点儿文化,平时知道多看书,用书本里的知识弥补他智商上的先天性不足。他后来的下场应该就不会落得如此悲惨。
  我又十分痛恨自己的马虎大意。竟将如此危险的东西随意使用和丢放。甚至,有时候我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其实,有时候,我会内心里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因为父亲对我并不好,时常对我拳打脚踢,愣了吧唧的他下手不知轻重,经常将我打得遍体鳞伤。并且,他打我的时候嘴里总是在骂着野种,腌臜种。
  因为他怀疑我母亲跟别人偷偷好过。我的脸长得又不像他,倒是很像一个叫金世乐的大伯(那时,我已过了八岁,八岁以前的记忆全消失了。对金世乐大伯毫无印象)。村里的人也经常这样议论。
  他对母亲更不用说,三天两头的将母亲打一顿。我亲眼看见,母亲坐在地上哭时,他直接一脚狠狠踢在了我母亲的脸上。那鼻血流得一个叫欢。
  母亲凄厉的惨嚎,屋内凌乱不堪和血腥的画面,伴随着孩子的哭声,打完后父亲坐在床沿上狞笑的一幕。总是充斥着我的大脑。
  所以有很多时候,我都是非常痛恨的。暗暗诅咒父亲大老猪快点出啥事儿死了吧!
  以前,自己用铁条和筷子制造那个热水器时,我当然知道它的危险性。我一边制作它,一边脑子里幻想出一副画面:热水器置于一个红色塑料盆内,连接上了电,正给盆里的水加热时,浑浑噩噩的父亲大老猪进屋了,。伸手探入红塑料盆内触摸水,结果一下子被电翻了。
  没想到,在后来,我曾经幻想的画面真的发生了。在现实和我的幻想中,连塑料盆子的颜色都一样。是红的。
  所以,我总是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虽然总是挨他的打,但父亲死后,母亲彻底恨上了我。把父亲的死归咎到我身上。还报了警。说把自制的电热器放到塑料盆子里烧水,是我故意设置下的陷阱,将啥也不懂的大老猪害死了。但警察又找不到我故意杀人的证据。案子就成了“悬案”。
  “悬案”通常会不了了之。
  本来她就以为她的不幸福,都是我给她带来的。我是她的不详克星。要不然,她明明是洁身自爱的,除了自己的丈夫外,再没有跟别的男人发生过关系。为啥偏偏生出的我,却和门里的大伯哥长得很像。俩人简直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真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啊!能挡得住别人的嘴说闲话吗!
  在农村里,一大帮子人整天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事儿总爱聚在一堆嚼舌头。竭尽所能的挖笑话,爆料。谁要是被流言蜚语给缠上了,只要你还呆在农村里出不去,你这辈子注定就是悲剧,不幸福的。
  有我这么一个不是证据的“证据”,活生生的,长得越大模样越是像那自家门里的大伯哥。母亲这一辈子可谓让别人的闲言闲语给折磨惨了。被人戳脊梁骨戳得她抬不起头来。还被自家男人痛揍。有一个老公公三疙瘩也是好样的,经常嚯嚯事儿,说女人给你戴了绿帽子,霉气,你这辈子都发不了财!唆使大老猪要使劲打媳妇。
  她最恨的人是谁?是我!
  她一农村妇女,思想并不明化,还有点儿小迷信,认为是上辈子欠了我点儿啥,这辈子我是过来讨债,报复她的。
  后来,我长得又低又矮,背上还鼓起了一大坨。这身材方面,跟我那金世乐大伯相差甚远,他又瘦又高。应该能证明我不是他的孩子,能洗净母亲的“罪名”了吧!可村里的人是咋说的?说母亲遭到了报应,偷汉子生下的孩子,长得这么一副歪相,身上憋出个大疙瘩来。
  而长大后,我的脸,跟那个金世乐大伯的脸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这简直能把我母亲给逼疯!逼死!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能想得明白那就真奇怪了!
  她对我的恨,可想而知。如果我能长得瘦瘦高高的也就算了,好歹以后方便找工作,娶媳妇。她也算没白熬。可我偏偏长成了个矮驼子。找工作娶媳妇什么的,就成了痴心妄想。还让人特别看不起。
  父亲死后不久。母亲想改嫁。但她不想带着我。只想带着其他三个孩子。可把我自己丢家不管。她自己的名誉又得受损。她要改嫁的对象也不远,就住在邻村。过去后,她还是逃不出原来的生活圈子。
  她那改嫁的对象,是个杀猪的,也不愿意让我过去。可如果不把我接过去,他们两口子过得好好的,别人肯定会指责他俩不地道,没人性。尤其是指责我母亲,娘们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孩子,自己当年偷汉子遭到的报应报到孩子身上了,到末了,还把替你承受报应的孩子给遗弃了。那还能算是个人吗!
  两人磨来磨去,就想出了一个比较好的办法。那就是让我死了。
  人死后,厚葬一下就行了。也算对得起了。
  其实,得知母亲要改嫁,已经年过十七岁的我,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满。但为了她的幸福着想。觉得她前半辈子活得挺不容易的。后半辈子让她换一种活法吧!我到底是支持她。可她对我不客气,说不想带我过去,婆家那边的人也不愿意要我。
  我气得流泪。说不要拉倒,你们都走吧,让我自己一个人生活。
  可母亲说,把你自己扔家,别人又该笑话我只管自己快活,不顾孩子死活了,就你这副残疾样儿,你自己能养活自己吗!
  当时我四肢还健全,也没有被毁容。听她的话感到不服气,就说我哪里残疾了,我就是个子矮一点儿,身上驼背而已,我自己可以下地干活,只要勤快,咋养不活自己。
  母亲眼一白拉,冷笑一声,讥讽我,说你那叫矮一点儿,连一米四都不知道,你弟弟才四岁,个子长得都快撵上你了。
  我说妈,你说话忒过分,俺弟弟哪叫快撵上我了,比我还低一头呢行不行,你拿一个四岁的孩子跟我比,也不怕伤我的自尊。
  母亲说:“反正你活着没啥意思,还不够受罪的。光吃饱喝饱,也不是人全部的追求啊!将来你娶不上媳妇,人家笑话你一辈子!”
  我说:“妈,那你让我咋弄?”
  母亲说:“拾儿,要不你死了吧!别活着了!死罢了,再重新投胎!”
  我说:“妈,你开什么玩笑!”
  可是,看她的眼神,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后来也印证了,她确实并不是在开玩笑。
  那时,亏得我心里十分敏感和没安全感,对亲情也是看得淡薄。见母亲那副样子,觉得她是对我动了杀机。于是,我的心里就对她暗暗有了防备。我还不想死,我想多活两年。觉得自己的生活会发生奇迹。
  那时候的我挺单纯,仍然坚信知识能改变命运。虽然人已辍学在家,但总不忘发奋图强的看书。
  对书痴迷到什么程度呢?凡是带字的纸片我都不放过,在路上看见就捡起来,读了一遍后才扔了它。那时,我对书很渴望,但家里没钱买书。就算有钱也是由母亲掌握着,她根本不会花钱给我买书。
  命运,太让人无奈!
  终于有一天,我按照最近新养成的习惯,将自己的碗里的饭让家里养的猫先吃了。它立马给毒死了。倒地抽搐一阵,七窍流血的死了。我人孤独,它是我的重要伙伴。这下,我等于受到了双重打击。一,知道母亲要毒死我,二,我的重要伙伴死了。
  我气得接近发狂。找母亲吵架。被她用一把火钳子攮在了我的眼睛上,又将炉子上坐着的一壶冒烟的开水拎起来,揭掉盖子,趁我蹲下来捂眼叫唤的功夫,将壶里的开水全部浇到了我的头上。
  当时,我被烫得晕死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只剩一只眼看到了天上的繁星。母亲正拽着我的脚将我拖拉,来到了水井沿上,准备把我扔进去。我胡乱蹬腿,险些把她蹬到井里去。张嘴拼命嚎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好在那时是夏天。有一个人正在不远处的地里,给自己的瓜秧打药。闻声赶过来,看见我母子俩,问咋了这是。我没说话,只是哭。母亲说,孩子脸烫伤了,不想活了,这不跑到井上要跳进去自杀,我过来拉他。那人说不能让他跳井自杀,我帮你把他弄家走。
  当时,我为什么只是哭,不说出实情。是因为我不想让母亲的名誉再受损了。我知道她很在乎自己的名誉。这辈子就想要个好名誉!所以我宁愿做了吃黄莲的哑巴。
  “母亲。保持沉默,那是我能为你所做的最后一点。
  可你还不打算放过我!是不是你觉得我对你又多了一份威胁。怕我将你用开水浇我,用火钳子攮瞎我一只眼的事情说出去,令你根本做不了人。你就更加急迫的想杀死我了?
  可惜,你的智商不如我。我没能死在你的手上,而是你死在了我的手上!”我呢喃落泪。
  还记得那一天的深夜里。我本来正睡着,却突然醒了过来。因为我感到很疼。有一根针深深扎在了我的脖子上。
  【好了,今天先到这儿吧,明天继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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