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污染的佛像

  冷月,无光。
  风声很急,刮进陈旧的佛堂,吹得油灯上的火苗摇曳不定。
  一名面目清秀的年轻僧人,低垂着眉头,盘膝坐在那因为昏暗而显得狰狞的佛像前,不言不语,似已认命。
  而立身在这年轻僧人面前的一道修长身影,满意的吸尽了这僧人身上最后一口阳气,那张过于娇艳的杏仁脸上,随之展露出了笑颜。
  缥缈的女人笑声,顿时在这佛堂中幽幽的响起,传了出去,却一下子混入那呼啸的风声,再无人能听见。
  轰隆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传来,在那电光中,佛堂内一下子便明亮了几分。
  苍白的电光映照在那张娇艳的杏仁脸上,她顿时露出几分怯意,然后她忙不迭原地一转。
  顿时,她的身影朦胧,好似虚化,风一吹,就从这佛堂内消失不见。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佛堂外终于响起了雨声的那一刻,那早已死去多时的年轻僧人,似挣扎一般,猛地双开了双眼!
  只是,看着这佛堂内的景象,本该是习以为常的年轻僧人,此时是一脸茫然。
  “神秀!”
  两眼呆滞,口中呢喃自语的同时,脑海中那不断浮现出来的画面,也让余琰断断续续的明白了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穿越了。
  而且还貌似是借尸还魂。
  只是想到刚才的画面,那笑声好似犹在心底徘徊,这让余琰顿时从心底里蹿出一股寒气,紧跟着身体便哆嗦了一下。
  那个女人……好像是个鬼。
  “鬼?”
  余琰有点没办法继续淡定了,这里居然有鬼!!!
  ∑(?Д?ノ)ノ
  而且还是跑进佛堂里害人的鬼。
  这鬼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脑门这会儿锃光瓦亮的呀!
  不过随即,余琰就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
  在他前方,是靠在佛堂角落里的一把扫帚。
  这不用解释。
  余琰这会儿纳闷的是,当他无意识的看到这扫帚后,他视野范围内,突然跑出来一个奇怪的方头括号。
  【扫帚:由心灵手巧的老妇人,采用竹枝编织而成,本想卖了补贴家用,给卧病在床的老头子,买一剂庄子上知名老庸医的假药,结果听信隔壁老闺蜜的话,把扫帚送来供奉佛堂。】
  “知名老庸医……”
  “假药……”
  “老闺蜜……”
  一时间槽点满满的余琰,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左边。
  那儿摆放着一张桌子。
  注视了约莫三秒钟后,一个方头括号就跑了出来,横在他视野中。
  【木桌:平平无奇,饱经风霜的木头桌子。】
  这个介绍比较短。
  不过余琰也终于确定,这不是自己穿越自带精神病,失心疯产生错觉了。
  “看起来还蛮厉害的嘛!我再看看别的。”
  嘀咕着,出于好奇,余琰看向了那张平平无奇的木桌上的一盏油灯。
  【油灯:供奉佛堂多年的老油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之外,也在无知无觉间多次围观了女鬼勾引年轻和尚,把年轻和尚榨干的404画面。】
  余琰好想吐槽,但是他觉得自己在吐槽前,应该先惊悚一下。
  然后,余琰就认真思考起一个问题:“把这油灯扔了,应该没人会发现的吧?”
  于是,他站起来,伸手一抓,直接把这一盏油灯给扔了出去。
  砰砰!
  油灯在外面的地砖上打转,火苗随之熄灭。
  这就是知道的太多了的下场。
  然后,他扭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狰狞佛像。
  这供奉的似乎是哪一位天王菩萨,不过由于余琰对佛门的菩萨罗汉并不熟悉,所以认不出来。
  熟悉的方头括号再次跑了出来。
  【被污染的佛像:供奉在烂杏寺的帝罗刹天王石像,历经多年,却被污染,佛性褪去,邪性滋生,佛像下打坐修行,可招鬼入寺。】
  余琰呆了一下。
  然后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这佛像。
  没变化。
  方头括号还是这内容,佛像也没整容,仍旧那副吓不哭小孩爷不成佛的模样。
  余琰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说什么好,愣是无言以对。
  不过他也总算明白,被自己借尸还魂的这个神秀和尚,是怎么没的了!
  原来不是这个和尚不正经,是这佛像不正经!
  “不过,说起来,用神秀当法号,这压力是不是太大了点?”余琰这才想到这一点,用这个法号,他怕是想上天啊!
  “我能去找住持,商量下换个法号吗?”余琰开始思考起这一可能性,然后不到三秒钟他就放弃了。
  因为这事儿……没门。
  他去找住持,住持大概只会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然后给他一贯钱,让他去找庄子上的知名老庸医看病。
  当然,那钱不是白给,得从他家里上交给寺内的岁供中扣除。
  因为这个世界的出家之人,无论是道士,还是和尚,都是坐享供奉,不事生产的,所以朝廷在几百年前,就立下了明文规定,但凡是僧人道士,必须要会识字三千,能解读道藏佛经,然后才能从衙门拿到出家文牒,正式成为一名合法的出家之人!
  拥有出家文牒的僧人,才可以只需吃斋念佛,而不必下地劳作,并且免一应赋税徭役。
  没有出家文牒的,那就是“野僧散修”!
  不得入寺,不可进城,不得索要供奉,一经发现,初次押入官田劳作三月后驱逐,再犯直接抓捕入狱,而后游街示众!
  这一严苛的律法规定,直接导致……这出家之人成了寒门逃避赋税的首选。
  至少余琰的前身——神秀就是这么出的家。
  他家是靠他父亲早年一笔横财发的家,神秀虽然是家中的老大,但由于神秀的父亲发家后又娶了几房漂亮媳妇,这几房都给神秀的父亲添了一个大胖儿子,这让神秀的父亲自此开始不怎么喜欢神秀。
  因为神秀的母亲,是乡下农妇,神秀的父亲一直觉得这很丢其脸面。
  于是,神秀的母亲,十年前就被他父亲给气死了。
  自此父子两个之间的关系,僵硬到了极点。
  后来听说他父亲要把他送来烂杏寺出家后,当时不过八岁的神秀,没有犹豫,一口就答应了。
  通过一段时间的佛法学习后,他也成功拿到了出家文牒。而他家的田地铺子,自然是都被他父亲挂在他名下,以此来躲避赋税。
  就这样,神秀在烂杏寺内吃斋念佛,他家则年年上交岁供。这笔钱不归神秀所有,只是他家给烂杏寺的一笔封口费。
  算是交易。
  只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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