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
乔文筠还是第一次听童筱筱提及幼年时的事情，也是第一次听她说她跟慕修臣的初遇。
他微微怔神，想象不出她年少时是什么样子。
“因为过往的那些经历，还有我个人的性格问题。”
“对我来说，年少动情容易，年纪越大，再加上我自身本来就反感两性这方面……我没有生理需要，有钱有孩子有地位有朋友，爱情从来不是我期盼的东西。我的生命里，似乎友情更重要些。”
童筱筱说话时，微笑看着乔文筠。
如果他对她有那份心思，最好今天就断了。
如果没有，那自然最好。
乔文筠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不以为然道：“不是爱情有错，只是你遇到了错的人。如果你的第一段感情不是跟慕少，而是换个人，你对爱情不会这么悲观。”
大概因为是医生，看惯了生死，他平日里看事情都很透彻，童筱筱也很喜欢他对待生活的态度。
但是他这个观点，她却没办法赞同。
她从小在童家长大，另外接触的人就是钟宴。他们，包括她在内，行为处事都过于阴暗了。
人性至暗的部分，似乎都可以在他们身上找到。
人总是向往自己没有的东西，她太过于恶劣，就不受控制地被单纯善良的人吸引。而能吸引她的人，除了单纯善良，也势必要优秀。
优秀的人总是有很多爱慕者。
单纯善良的人不懂人情世故，又会对人心生同情，就容易被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蒙蔽。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哪怕那个人不是慕修臣，换个同样类型的人过来，她跟那个人的感情也会有一样的结果。
这是她的性格决定的。
童筱筱心里清楚，但是没有给人剖析自己的习惯。
她无所谓地笑笑，“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如果啊？目前的结果就是，我不打算谈恋爱，更不打算结婚。”
“……嗯。”
乔文筠应了一声，看着有些低落。
童筱筱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她的话没有，不过她以后还是跟他适当保持些距离好。她没打算谈恋爱，也不打算跟任何人暧昧，尤其是自己当做朋友的人。
她夹起一个藕片，细嚼慢咽。
这时，身旁突然传来员工们的惊叫声——
“童总小心！”
“天呐，这人是要做什么啊？”
童筱筱本能地回头，就见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手里端着一碗热汤，朝她的脸上便泼了过来。
她瞳孔皱缩，已经来不及作反应。
哗啦——
热汤被兜头浇了下来，碗啪嗒一声在地上碎裂。
但热汤不是浇在童筱筱身上，而是浇到了她身前的人后背上。
鼻端是熟悉的松木香味，男人的怀抱宽阔而有安全感。
童筱筱缓缓抬头，视线触及男人的喉结和弧度优美的下巴，紧接着落在他的脸上。慕修臣眉梢微微蹙着，但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因痛苦而有些变色的脸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的神色变化太快了，以至于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不疼。”
没等她问，慕修臣主动道。
他目光一寸寸掠过她身上，声音跟平时相比温和许多。
见她并未受伤，他才松了口气。
“你疼不疼跟我有关系？”童筱筱看了地上碎裂的碗，心中有些许烦躁，“没人要你替我挡。”
周身都是他的气息，明明过了五年多，她该觉得陌生的，却又熟悉得可怕。
童筱筱心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
两人声音很低，没人听到他们说的什么，只能看到他们拥抱在一起，十分亲密。
乔文筠迅速起身，走了过来，不动声色拉开了慕修臣，“夏天穿得单薄，我替慕少看一下你的后背有没有烫伤吧。”
他拉开慕修臣后，似是无意，刚好站在慕修臣跟童筱筱之间。
那碗汤很烫，这会儿衣服跟皮肉都有黏在一起的感觉。
平日里顺滑的丝绸衬衫，此时就像是钉了钉子的木板。慕修臣稍微一动作，衣服拉扯皮肤的感觉，就像是钉子划过肌肤。
不用看都知道，应该是烫伤了。
“汤没那么烫，而且乔医生也不是烫伤科的医生，不用那么麻烦了。”
童筱筱要是知道他为她受伤，大概要有心理负担了，她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欠他的人情。
乔文筠本来也不是关心他，只是想分开他跟童筱筱而已。见慕修臣拒绝，他也不强求，“既然慕少这么说了，我就……”
话没说完，已经被慕修臣下属按在地上的男人一阵大喊。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一对渣男贱女，你们为什么要保护他们？你们这些资本的走狗，没有基本道德观的的畜生！”
男人剧烈挣扎着，口罩帽子滑落，露出一张平庸无奇的脸。
童筱筱垂眸看着他，“你是曾凝烟的粉丝？”
“呸，贱人，怎么没烫了你这狐狸精的脸？！”男人冲她啐了一口浓痰。
慕修臣往童筱筱前挡了一下，那恶心的黄绿色液体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冷冷看着地上的人，眸底早已蒙上一层寒冰，“报警。找最好的律师，告他蓄意伤人。”
“好的，慕少。”下属道。
乔文筠往前站了站，“不劳烦慕少了，既然人是想伤筱筱，那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
“她是我女人，而且最后汤浇到了我身上，自然我来处理。乔医生太客气了，我替童筱筱谢谢你了。”
后背传来阵阵痛意，但慕修臣面无波澜，除了身上沾满了汤汤水水看着比较狼狈外，跟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乔文筠蹙了蹙眉，却未曾多说。
这里都是人，如果他表现得跟她太过亲近，大概会出来很多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你先去处理一下自己吧。我办公室里有休息室跟浴室，衣服我待会儿让人送一套新的过去。”慕修臣说没事，但童筱筱看到了他烫红的脖子。
光是裸露在外的地方，她就看到了好几个燎泡，他后背被烫伤的部分可能更多。
慕修臣点了下头，“我不知道地方。”
“我带你去，走吧。”童筱筱饭都没怎么动，不过这会儿也没了胃口。
“好。”
慕修臣应了一声，跟在她的身后，低头时，嘴角带起极小的弧度。
尽管动作不大，还是被乔文筠看了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