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来头一次
说到这儿,舒蔻忽然觉得自己的肚皮,好像被谁的手调皮地摁了几下。
这是胎动吗?
不,胎动至少是四、五个月之后的事!
舒蔻这一次的头脑,保持得很清醒。
那……
难道是许攸恒!
他醒了吗?
她倏地一下瞪大眼,先惊愕的看了看床上的人。
尔后,又低下头,看看两人叠加在一起的手。尤其是许攸恒略显僵硬和冰凉的手指。
接着,再度抬起头,又仔细观察了一遍许攸恒。
没气色,没动静,没反应。
舒蔻只得苦笑一声,自讨没趣似的说,“是我用的力气太大,按着你的手,所以你才会动的吗?”
她的问题,当然和先前一样,不会得到许攸恒的回应。
于是,她用指尖点去眼角的泪水,然后,俯下身,继续轻声曼语道,“攸恒,你一定是累了吧!”
“从你母亲去世后,你一直兢兢业业的,为了景世,为你爷爷奶奶,为了你妹妹,还有初一和除夕,你就没有一天为你自己好好的活过。”
“既然难得,能有一次像这样放下家人,放下工作,抛开一切静静的躺着,那你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休息一阵子吧!”
笃笃笃!
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敲响。
舒蔻回过头一看。
把门推开一条缝,探进半个脑袋的人,又是大光头。
“舒小姐,不好意思。医生马上要来给许先生做检查了。你得暂时先离开了。”
“平常不都是早上检查的吗?”舒蔻不快地问。她今天才坐下来,没半个钟头呢!
“今天早上公司里的一群老董事们来这儿,人太多,把检查的事给耽搁了。”大光头说得理直气壮。
舒蔻吁了口气,没有挪窝的意思,“那正好,我也想问问医生,攸恒最近的病情。”
“哎,医生不许房间里有太多人。而且,一会检查起来,又是脱衣服,又是穿衣服的,你一个女人也不方便呀!”大光头挠了挠了后脑勺,怪毛病还挺多。
他一说到这个,舒蔻更来气。
“既然你能守在房间里,为什么我不能。今天就由我来看着医生检查好了。”
再者说,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熟悉许攸恒身体的人吗?
她都不脸红,这个臭光头不知道在忌讳什么!
笃笃!
又是两下门响。
“舒小姐,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我刚刚接到消息,老太太连同二先生二太太,他们已经从家里动身,正准备来医院探望许先生呢。”络腮胡子一脸审慎,仿佛知道舒蔻打心眼里,就不想碰到他们。
许家的老太太虽然从来都看她不顺眼,但舒蔻倒并不担心。
她提防的是许家二叔。
除了出事手术的头一天,他带着妻儿来医院里逛过一圈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用猜,舒蔻也能想到,景世——这会儿八成又成了他们父子俩的天下。
尤其,是在许攸恒一直没有苏醒的前提下。
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可不会巴望着许攸恒好。
他今天来医院,会有什么目的吗?
舒蔻就担心,他会在病房里趁人不备时动什么手脚。
每每想到这儿,她就会特别恼恨,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姐姐藏起的那只u盘。
否则,也不会让这群王八蛋,耀武扬威地横着走路。
舒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地再看了眼病床上的人:“攸恒,我得走了。我再也不会催你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如果你觉得休息够了,记得醒过来后,第一个就给我打个电话。”
最后这一句,几乎是她每次来探望许攸恒,离开前必说的告别语。
她把许攸恒的手,重新放回到他身边,最后,一丝不苟地为他掖好被角,才站起身。
在走出房间,路过大光头身边时,她不露声色的丢下一句:“看紧点儿!”
“放心!”大光头不计前嫌的拍了拍胸脯。
虽然有他的保证,但舒蔻还是很难说安心。
她走出去没两步,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站定道:“老胡,既然monson和说已经把烟送回了医院,那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她吧!我还一直没有机会,和她好好谈一谈呢!”
“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件事,改天再说!”络腮胡子婉拒的有点古怪。
“怎么呢?”舒蔻不解。
“我刚才已经过去确认过了。她没事,一切正常,挺好的。”络腮胡子吞吞吐吐,若有所思地说。
“那你为什么……”舒蔻愈发狐疑:“你好像很怕我和许家的人接触呀!”
“当然不是。”络腮胡子捉襟见肘道,“这件事,我一会尽快帮你安排的。”
“安排?”舒蔻听到这两个字,很容易就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难道,是烟她不想,或者不方便见我吗?”
“不,不,不,绝对不是。烟小姐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络腮胡子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道出实情,“事实是,我先前过去时,听说许先生曾去过那儿,虽然没有进烟小姐的房间。但是……在她的病房外站了很久。”
许先生?舒蔻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许先生,指的是许攸恒的父亲!
他去看过烟?
他不是一直坚信,烟不是他的女儿吗?
为什么?
“二十多年来的头一次。”络腮胡子的话一半是惊讶,一半是感慨,“自从许先生受伤后,很多事情,好像都变了,而且也变得太快了。”
舒蔻认同。
她也不知该为这种变化,高兴,还是担心。
“我不让你现在去见烟小姐,是不知道老太太他们一会儿,会不会也去烟小姐的房间,这万一要是和你撞上。”络腮胡子说出自己的担忧,“而且,许家,尤其是许先生现在究竟是想认回烟小姐,想重新担起这份责任,态度还不明朗。所以……”
“嗯。我明白了。”舒蔻点了点头,决定按他的想法,暂时不去打扰烟。
*
和络腮胡子一起走出医院大楼时,阳光一如他们来时一样明媚灿烂。
知了此起彼伏的鸣叫,为这丝绚烂平添了几分生气,让舒蔻一扫先前的阴霾,准备转换心情,回去面对两个永远精力旺盛的小鬼头。
然……
一辆黑色的跑车,突然从车道的远端驶来,咔滋一声,不偏不倚的停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