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中生有
宁沉霜一直在旁冷眼看戏,听闻此言,就如受了莫大羞辱一般,握拳放在唇边,咳个不停。
段千月忙从地上站起来,掏出帕子递给他,满面关怀:“沉霜殿下,姐姐无心之语,还望殿下海涵。”
宁沉霜甩手挥开她的帕子,寒声道:“不必,我不过是战败国质子,不配小姐关心。”
段千月吃了瘪,尴尬地拿着帕子,却听身侧段千曦嗤笑道:“二妹妹真不拿本郡主的话放在心上。嘴上说着保国威,却身体力行地讨好着败国质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妹妹和本郡主的面首私通,情深意切,想着早日救情郎出府呢。”
段千月被段千曦说中了目的,面色大变,再也顾不上维持温婉的表象,尖声反驳:“绝无此事,妹妹一心为定远王府、为北燕考虑,姐姐不听也就罢了,怎能如此说我!”
段千曦讥笑:“就算你要打着为北燕考虑的幌子,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鼠目寸光,还自以为是,跑到别国皇子跟前丢人现眼,真是枉为父亲的女儿。”
段千月从未被人这样犀利地讽刺过,特别是这个平日里被她看不起的姐姐。
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还强撑着面子,恼道:“不管姐姐怎么说,都不能强迫一国皇子给姐姐做面首,既然沉霜殿下不愿意,姐姐就应该尊重他的意愿。”
“哦?尊重他的意愿?”段千曦竟哈哈大笑起来。
她站起来,走到宁沉霜面前,不露痕迹地把刻着‘霜’字的白玉轻轻一晃,收入袖中,冲他别有深意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又转头对段千月道:“既然你要宁沉霜的意愿,不如现在就问问他,今儿如果本郡主让他离开王府,他走是不走?”
段千月忙转头向宁沉霜,泪眼盈盈,充满期待。
宁沉霜拧紧了眉头,咬牙道:“我既是郡主的人,自然没有离开郡主的道理。”
没了那块玉,他就没有办法号令西陵皇室配备的下属,一旦离开王府,惦记他性命的人就要动手了,呆在这里,起码定远王和段千曦不会让他死。
段千月的一番好意又撞了钉子,再加上段千曦今日句句都让她尴尬至极,这些屈辱加在一起,她再也忍不住眼泪,也不管地上还跪着的段千叶,扭头跑走了。
段千叶见姐姐跑了,也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了过去,身后一群丫头也连忙跟上。
看着她们的背影,段千曦自嘲一笑,她是真瞧不上这两个庶女,但就这种段位,竟然把梦里的自己虐的不行。
她回头再看宁沉霜,挑眉道:“这回质子殿下能跟本郡主说说昨天的去向了吗?”
宁沉霜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问他昨日的去向,皱了皱眉,如实道:“昨日我一个人呆在房中看书,童安在旁侍候。”
童安就是小厮的名字。段千曦看了一眼小厮,他正在院子里垂着头打扫,看起来平平无奇。如果宁沉霜说的是真的,那便只有这个童安有机会拿到玉佩了。
“殿下院子里怎么就一个小厮,橙香,你比较机灵,先留下来侍奉殿下,日后本郡主选几个趁手的丫头,再给殿下送过来。”段千曦朝橙香使了个眼色,橙香会意,乖巧地向宁沉霜行了个礼。
宁沉霜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岂会看不出,段千曦是在他身边安排眼线,但他如今寄人篱下,也只能接受:“多谢郡主。”
段千曦忽然伸手戳了戳他眉心,道:“年纪轻轻的老皱眉,以后这儿就会有一个‘川’字的皱纹。”
说着还皱了皱自己的眉,挤出一个“川”字给他看。
宁沉霜原本满心不悦,见段千曦皱巴着小脸,眉头一个深深的“川”,活像个包子,竟忍不住轻笑出声,也没有计较她越矩触碰他。
段千曦也笑了,先稳住宁沉霜,再让橙香好好观察他和童安,迟早她会把想杀自己的人揪出来。
回到房间,段千曦还没闲上一会儿,就见定远王段渊身边的随侍董淳来传话,说父亲回来了,要她去前厅,言语中透露沈姨娘也在。
段千曦谢过董淳,心里暗想,若是为着今日她讽刺了段千月姐妹俩,左右都是她有理,若是为着别的事儿,她也没做什么,沈姨娘也不能无中生有。
待她到了前厅,才发现,沈姨娘真的能无中生有。
沈姨娘三十出头,穿着一身深绿色绸裙,容颜保养的极好,眼波流转之间媚态横生,但又不会令人觉得轻浮。此时她正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王爷,孩子之间一点口角,郡主何必罚叶儿跪这么久,瞧瞧叶儿这膝盖,多叫人心疼啊。”
段千叶躺在地上的担架上,面色惨白,裙子被撩到膝盖,两个膝盖又青又紫,肿的跟馒头似的,抽泣道:“爹爹,女儿好疼啊。”
段渊坐在堂上,皱着眉头,眼中隐隐有几分心疼,几分怒火。见董淳带着段千曦进来,没好气道:“行了,把裙子拉下去,成何体统!”
一侧的段千月走过去,替段千叶拉下了裙子,却恨恨地咬了咬牙,暗道爹爹偏心,段千曦强抢男子做面首,也没见他骂她不成体统。
眼前的场景出乎段千曦意料,她揉了揉太阳穴,今儿她就让段千叶跪了那么一下,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曦儿,你有什么话说?”段渊面沉如水。
段千曦沉吟片刻,道:“女儿觉得,沈姨娘和两个妹妹偏爱蓝绿色系的衣服,以后有这种颜色的衣料,倒是可以赏给她们。”
她说的驴头不对马嘴,空气忽然静默。段渊仔细看了看,也发现沈姨娘母女穿的确实如此,不由道:“你观察得倒是仔细。”
眼见话题被扯开,沈姨娘抽泣两声,落下两滴泪来,转头看着段千曦,委屈道:“长安郡主,你且看看你妹妹的腿,平日里若是对我们母女有什么不满,大可都朝妾身身上发,可怜你妹妹才十四岁,你怎么能罚她跪那么久,若是落下什么毛病,以后教她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