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子浅

  自七姨娘生辰宴后,老夫人一直卧床,真真是病了。
  大夫人秦氏殷勤的跑前跑后,在床前端茶倒水,嘘寒问暖伺候,老夫人一个眼神,便知道什么意思。哪怕老夫不悦冷了脸,她也表现出大度,只是在外人眼中,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大夫人亲自去小厨房煎药,老夫人沈氏招呼顾兰若到跟前,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顾兰若笑了笑:“老夫人放宽心,母亲或许想明白,上次,二弟和二妹的事,并非老夫人所愿,所以不和您怄气了。”
  自从巫蛊事件后,老夫人算看明白,大儿媳妇嘴上说没事,其实心里早就恨上她。平日里虽然笑咪咪的,背后去诅咒她早死。现在如此关怀备至,让人情不自禁的头皮发麻。
  老夫人闻言,细细一想,她反应过来:“我是真心疼爱那两个孩子,可惜他们不争气,丛生也就罢了,到底是哥儿,日后好好教导,在娶个贤良淑德的媳妇,慢慢就会好起来。可兰昕不一样,她是闺阁小姐,早晚要出嫁。平日里在府中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总觉得我亏欠她。也不想想,她的吃穿用度那个不是最好的,若我真想虐待她,随便开口,就有她的哭的。”
  “她和三皇子的婚事近在眼前,入了皇家们,若在办出昏了头的事,连累整个顾家,那可怎么好。说到底,都是秦氏惯得,整日拔高心气,也不看看对方是谁,皇家人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老夫人说完后,猛烈的咳嗽几声。
  顾兰若连忙上前帮老夫人扫了扫背,安慰道:“母亲也是着急。她筹谋多年,却捞了个最不起眼的三皇子,自是不甘心,正如奶奶说的,皇上岂是糊涂人。若真如了母亲的意,恐怕整个顾家都在火上烤了。”
  顾兰盺那些事,早已传遍京城,名声大不如从前。
  依照老夫人的的意思,找个普通官宦人家嫁过去就好。有太师府的面子,还有沈家做靠山,谁敢怠慢她。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可惜,秦氏母亲不懂老夫人的心,偏偏舔着脸去攀附皇家,捞了个三皇子就算好的,却不知足,还想入主东宫。
  顾家的富贵已经让京中人望尘莫及,何必再去攀龙附凤。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名声坏了,不得不嫁给三皇子。也不知道三皇子是不是真的不介意。
  老夫人冷哼一声,到底是眼皮子浅,没眼色的东西,对钱妈妈道:“你一会像个法子让她走,我不想看见她。”
  钱妈妈赔笑道:“老夫人消消气,前院刚才传来话,老爷一会儿要过来看您。”
  老夫人冷哼一声:“顾家也不知道得罪哪里神仙,个个红颜祸水,府里的还没打发出去,有领回来一个狐媚子,家宅不宁啊。”随即反应过来,讪讪的看着顾兰若:“你瞧瞧我,都说了些什么,我不该和你一个孩子唠叨这些。”
  顾兰若接过钱妈妈递过来的粥,浅笑:“不打紧,只要您想说,孙女乖乖听着便是。您身子要紧儿,若是凡是都憋在心里,岂不是要憋出病来。我这就是个树洞,您说完了,我堵上,您一生轻,我也忘了。”
  老夫人噗嗤笑出声来:“你这丫头,倒是会哄我开心,这样也好,这些事总要知道些,日后嫁人掌管中馈,也算有些经验。”想想,老夫人又感慨起来:“我一把年纪,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偏偏在儿孙的事情上力不从心,哎,冤孽啊。”
  顾兰若轻轻吹了吹粥,小心翼翼的递到老夫人嘴边:“奶奶,您是家中的顶梁柱,什么事也比不上您身体重要,只要您身子硬朗,我们便有您的庇护,自然完事大吉,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可是我们的福星。”
  老夫人听了心里乐开了花,看着顾兰若笑道:“瞧你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人老了,年纪到了,委屈了一辈子,如今就想听几句顺耳的话。
  当初能把太后哄的有求必应,更何况顾家的老夫人?顾兰若喂了老夫人半碗粥,笑盈盈的哄道:“要说舔,可没您这碗红豆粥甜,瞧,您都喝了大半碗。”
  老夫人一高兴,又多吃了两口。
  此时,门口帘子晃动,顾贸走了进来,顾兰若忙起身行礼,顾贸对她点点头,随后看向老夫人:“母亲,您可好些了。”
  “你那个媳妇儿,不在我跟前恶心我,我早好了。”老夫人刚才还笑盈盈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将碗蹲在桌上,没好气的冷了一声,随后想到,顾兰若还在,不要说的太过,佯装咳嗽一声,不在说话。
  顾贸心里为难,他心中对大夫人本就不满,如今又多了几分厌恶,当着老夫人的面不好表露出来,笑道:“母亲安心养病,其他的事儿子处理。”
  老夫窥探一声,终究没在继续说下去,就在此时,大夫人亲自端着药进来,面色和顺,一直递到老夫床前,钱妈妈知道老夫人不待见大夫人,赶紧接过药碗:“不敢劳烦大夫人。”
  “这有什么,身为儿媳伺候老夫人也是应该的。”大夫人笑了笑,随后看着顾贸道:“老爷,您回来了。”
  顾贸面色看不出喜怒,恩了一声:“辛苦夫人了。”
  大夫人笑了笑:“都是我应该做的,老爷不必见外。”
  顾兰若扫了一眼两人,这对夫妻表面上看起来和往常一般无二,可她知道,顾贸已经三个月没有进大夫人的院子。
  豪门贵子,三妻四妾,妻妾成群在正常不过,却不能冷落整齐,初一十五必须留宿正妻的房中,这是尊重。
  顾贸三个月不去秦氏的房中,这是打秦氏的脸。
  往年,顾贸在忙,早不满秦氏,一个月也有七八天在大夫人的房中,不知从何开始,规矩慢慢改了,表面上看没什么,实际上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顾兰若垂下卷翘的眼睫,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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