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垫

  亚土大陆,煜弓国。
  在新任女帝欧阳辰凌的带领下,原本实力便冠绝整个大陆的帝国国力更是在后来的时光中蒸蒸日上,欧阳辰凌选贤任能的本领堪称帝国有史以来之最,有这么一位慧眼识珠的帝皇,许多一开始还是怀才不遇的臣子们纷纷得到了展现自己的机会,开始在帝国之中占据属于他们的一席之地。在这些臣子不遗余力的帮助下,煜弓国甚至一度超越了在欧阳凌霜统治下的成就,原本就几乎傲视全世界的科技,加之又有那些脑内有无数奇思妙想的功臣于后推波助澜,这会儿更是起到了质的飞跃,能够让一介普通人都施展出如修行者的全力一击般的各式刀枪棍棒层出不穷,让煜弓国成为了现时最难被琢磨的帝国。
  且当女帝自千里援驰天灵帝国并凯旋而归后,煜弓国的发展速度便达至了有史以来的鼎盛,有了天灵帝国这么一根隐线之后,原本限制煜弓国发展的物资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这让另辟蹊径,以科技为主要发展方向的煜弓国可以敞开胸怀,放心并大胆地研发各种各样的奇异兵器,为那未来战争中的一鸣惊人做出充足准备。
  一切愿景是那样的美好。如果没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话,那一场围绕着天灵与南溟帝国之间的战争,对于那两个帝国来说,或会是此消彼长的局面,但对于煜弓国来说,却是它正式走出亚土大陆的拘泥,成为世界上第三大国的绝妙契机。
  奈何世事永远都不会顺从人意,天意是傲然的,是孤高的,同时也是无可预料的。哪怕前程已然看似一片光明,也说不准在未来的哪一天老天爷便会一时兴起,在那前程似锦的康庄大道上随手这么一挥,当即为之降下瓢泼大雨,浇灭可能的无限希望。
  现时的煜弓国所面对的正是如此的情况。在科技尚未发展完全,且帝国内用作武艺支撑的栋梁之材远较别国来得要少的前提之下,煜弓国几乎很难找出一个能够抵挡那单人入城的磅礴脚步的奇才。
  为了让冥界的回归来得顺顺利利,风雨无阻,作为冥界开路先锋的仲念幽必须要铲除曾与那剑圣敦煌有所联系的全部人,所以,在屠杀了青台山之后,他便又花了大概半天的时间,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个毗邻泽西洲的亚土大陆,以一挂长虹的绚丽姿态,单枪匹马地杀到了煜弓国的京城门下。
  这里是冥界与敦煌第一次展开正面交锋的地点。那一场规模尚小的战争,仲念幽并没有插手其中,只是知晓有这么一场战斗曾经发生过而已,至于当时的主谋,则是那个疯疯癫癫的雷。
  不过,仲念幽倒是知道,在那场为了造势而注定失败的战争中,雷不知用什么方法,竟是说服了自家尊上拿出一颗连冥界都没能留下多少的万军陨,并大大方方地赐给那个现时已然成为历史尘埃的欧阳凌霜。
  关于雷的方方面面,仲念幽其实至今也不能说是完全了解。虽然跟他一样,雷亦是一心为了冥界在着想,但由于其性格中那与生俱来的癫狂,以至于在冥界之中,除了列君生以外,几乎很少会有其他人与之相互往来,更别说是通过那对话的方式洞悉其想法了。
  那场战争的结局是欧阳凌霜的阵亡,这一点根本无伤大雅,毕竟冥界,包括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雷,从来都没有将其看作是一枚在棋盘上可以加以使用的棋子。但与此同时,煜弓国的败北,却又在无形之中成就了另外一人的崛起——欧阳辰凌,煜弓国有史以来第一位能够君临天下的女帝,这一点,便是现在的仲念幽所心心念念的关键了。
  毕竟,她与敦煌之间的关系,且当雷还在以那永远无法预料的疯狂号令三军之时,就已然成为了仲念幽关注的焦点;准确来说,是敦煌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是当时还声明不显的幽的侧重点。
  偌大的帝国中,仅有一人身挂血衣,在浩浩长街上踱步而行,有无数士兵前仆后继,最终却都成为了那人或身前或身侧的一具尸体,无一幸免。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动作,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就算众多研发者搬出了压箱底的武器,各类枪炮火药毒,都没能止住那人前行的步调,就算每一次都能炸出席卷天地的黄沙,但当硝烟散尽时,那人依旧傲立其中,岿然不动,一如高耸入云的厚重山岳。
  在这座帝国之中,已经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了。
  所以,他不费吹灰之力地破开了紧闭的皇宫大门,左手抓着一具因喉咙被贯穿而死的士卒尸体,不慌不忙地走进那金碧辉煌的大殿。
  “欧阳辰凌?”仲念幽摔下手中的尸体,眉宇间尽显轻佻地抬起头,仰望着那衣着光鲜的女帝,毫无谦卑之意的询问悠然回荡。
  “你是冥界的人?”身处高位的欧阳辰凌仅是放眼望去,那一瞥的光景便立马被尸山血海的恐怖情景所堆满。饶是如此,早先还会因为杀人而惶恐不已的女帝,此刻的表情却是无比的平静。
  “冥界仲念幽。”没有任何多余的粉饰,没有任何冗长的拖延,男子一字一顿地报上了属于自己的名讳,为的不是自己,而是让那即将成为死人的欧阳辰凌,死后得以瞑目罢了。
  “此番大开杀戒,是想报当时在行天大陆上的一箭之仇?”欧阳辰凌低声质问道。
  “没有报仇的意思。”仲念幽摇了摇头,而后徐步向前,但当脚板在红毯上轻轻落定,一声宛若擂鼓般的震鸣当即泛成回响,在金色大殿中上蹿下跳,振聋发聩。“只是想尽量根绝后患,好让未来的布局得以顺利进行。”
  “后患?”一息间成为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的欧阳辰凌眼神中瞬闪过一抹奇异的光晕。
  “任何与剑圣有所联系的人,不论是凡人也好,修行者也罢,都有可能成为我冥界复兴之路上的后患。”仲念幽俯身拾起一枚不知道从哪个倒霉鬼兜里掉出来的铜板,将其捏在食指与中指促成的指缝间:“你正是其中之一。”
  杀气随着吐纳而尽数汇向那一枚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铜板上,仅仅是两息的功夫,这枚价值低到连包子都只能买半个的铜板,现下却是绽放出比拟,甚至超越剑刃的锋芒。
  这便会是接下来刽子手所使用的武器了。
  用来斩下帝皇的头颅。
  “你已经杀了多少人了?”哪怕死亡已然逼近,可欧阳辰凌依旧没有展露出任何胆怯之色,皇帝的尊威更是没有一点消退,全然没有色厉内荏的感觉,这般看下来,二人在气势上的对决却是呈现出旗鼓相当的局面。
  “无辜的有很多,具体数不清了。”仲念幽一脸平静地摇了摇头,就好像人命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种如同蝼蚁般的渺小存在,想怎么灭杀,就怎么灭杀。“而像你这样的有关者,你应该是第三个。”
  欧阳辰凌略作思索,神色当即掠起阴霾的深沉,隐匿在帝袍下的双拳紧紧攥握,连指甲深嵌掌心亦不自觉。
  “放心。”仲念幽似乎是读懂了欧阳辰凌眉宇间的忧切愤懑究竟为何,便像是未卜先知般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好吃的,我喜欢留到最后再去仔细品味。所以姜乐冥,以及我们冥界的小公主白雪,暂时来说,还是安全的。”
  “好了,废话也说得太多了,快快拿命来吧,等杀了你,这第一阶段的猎杀,也该结束了。”仲念幽说罢,根本没给欧阳辰凌再度开口的机会,当即屈指一弹,那枚早已蓄势待发的铜板便瞬作流星之状,在皇宫内拉出一如龙卷狂风般的气浪飞舞,仅仅是初临人间的刹那,整座宫殿便被疾风之力扯得支离破碎,连房顶都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电射而出的铜板直取欧阳辰凌的项上人头,基本没有任何武艺傍身的后者面对此招,除了坐以待毙之外,基本没有别的任何退路可选,毕竟女帝现在能够仰仗的救援,要么便远在海外,要么,就已然统统死在了那人的手里。
  听着那堪比万剑齐飞的咄咄逼人,欧阳辰凌只认命般默默闭上了双眼,她不奢望会有什么人前来救驾;同时间,她的心里却也没有多少胆怯,一阵莫名的释然在古井中悠然升腾,并最终汇成某个伟岸的背影负手而立,在他的左肩,正斜挎着用以济世救人的药箱。
  “爸爸。”
  “吼——”足以震慑九天的龙吟毫无征兆地响彻人间,仅一声怒吼便轻而易举地抵消了由那枚铜板所带来的赫赫威能,同样是毫无预警的仲念幽更是因此震吼而脚生摇曳,接连踉跄几步后,这才重新稳住身形。作为冥界现任的第二人,他猛然抬起头,却见一只通体黝黑的巨龙正以利爪抓握着金色大殿的四处圆柱,菱形的竖眸闪烁着凶煞之色,当中的眼神无一例外,俱是刺向他的心扉。
  “你这家伙居然还没死?”仲念幽看着那雄踞天空的庞然大物,犬齿轻咬下唇,念叨出几分惊诧。
  “那一仗,列君生伤得可不轻啊,这么快就跑回来,真不怕把命丢在这里?”巨龙口吐人言,竭力隐藏的笑意在其中是那么的刺耳。“还是说,他已经死了?不然的话,怎么轮得到你出来帮他清场呢?”
  “喂,你只是被圈养的养分而已,哪里有权利,哪里又有脸面这样跟我说话?你不会真的以为剑圣以及白樱雪助你脱离了冥界掌控之后,你就能反过来对抗冥界了吧?”仲念幽嗤笑道:“你,作为龙,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比蝼蚁大一点的存在罢了,弄死也不过只是麻烦些,懂?”
  “要不你现在就来试一下,看看凭借现在的你,究竟杀不杀得死我?”巨龙煽动翅膀,如有狂雷骤然降世,下一瞬,一道衣袍飘飘的身影便已然横刀立于仲念幽与欧阳辰凌之间,当仁不让。
  黑袍袖间,有灿烂的金色纹路升腾出如篝火般的形状。
  “化形?”仲念幽下意识地眯起双眼,略作沉思后,他顿时醒悟,感慨道:“没想到金凤居然愿意帮你啊。”
  “打一架?”由巨龙化身而来的男子冷笑道。
  “其实你说得对。”仲念幽无奈摇头,紧接着向后退了两步,身影顺势虚幻:“现在,我还真打不过你;不过,既然我们马上就要真正遇见了,那么到那时候再分胜负也不算迟嘛。”
  笑罢,前一秒还在大殿中不可一世的冥界中人,顷刻不见影踪……
  暴雪收歇后,展现在少年与少女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幢厚实的大门,整个就像是直接嵌在岩壁里一样。
  收在袖中的忆寒传出熟悉的躁动,让姜乐冥顿时明白到门后所潜藏的究竟是怎样的东西。
  “爹爹……”睡梦中的雪儿似乎也是感应到了同样的气息,潜意识的呢喃就在姜乐冥的耳边响起。
  “师傅,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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