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

  踏入环境清幽的庄园,映入眼帘的是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周遭有数十锦鲤惬意游转,中心则簇满了酡红的莲花,晚风轻拂,牵动花枝的摇摆,裹挟着沁人幽香满布于庄园之内。
  “皇室专享的炼丹房,你这都能拿到手。”白龙仰望着月洞门上那在南溟帝国内向来只有皇家才配得上的紫金纹路,转而向列君生有些不解地说道:“如此看来,你的地位其实也不低啊。”
  “刚刚到的时候确实不低,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毕竟在姜金明统帅下的帝国之事都讲究雷厉风行,像我这种多偏好于长远布局,以求十拿九稳的保守派,又没有什么功绩可以定时定候地拿出手,地位自然就慢慢地减下来了。”列君生语气泰然地解释道:“也幸亏你早到了,要是再晚一点呐,怕是连炼丹的炉子都要跟别人共用了。”
  “那按照你原本的打算,我们应该在什么时候动手?”一边推开那常年经人打扫而不染纤尘的木门,白龙一边问道。
  “如果没有你联系我的话,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大有概率会在半个月之后动手。但既然你来了,为了让你有充分的时间恢复到巅峰状态,动手的日子应该会相应地延后一些。”列君生如实回复道。但事实上,如果不是复仇心切的林枫选择铤而走险,修行冥界吞噬之法,让列君生有了夺舍的可趁之机,冥界与凡间的正面碰撞,理应是放在七个月后才对。
  林枫所选择修行的吞噬之法乃是起源于列君生的技法,而作为其创造者,列君生对于吞噬之法的调控自然是登峰造极的,不论是在其中增设花招好借机夺舍,抑或是小施手段致使他人走火入魔,无论什么样的暗线套路,他都可以信手拈来,甚至还能够让受害者在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被直接同化。
  林枫便是如此。
  “半个月。”白龙视线下坠,俯视凝望着那些镶嵌于草坪之中块块如玦的青石板路面,暗自咀嚼着列君生的交代。待大门彻底启张,显露出那在塔内那占据离位的金顶圆炉时,他这才转过身,尤其难得地向列君生郑重其事道:“有些太迟了吧?”
  “此话怎讲?”从认识白龙那一天起,列君生就知道他不是一个会无的放矢的人,虽说他的确有些时候脾气是太冲,还喜欢猛戳别人脊梁骨,可等到聊起正事的时候,他的每一次提议却总能够直击要害。
  “我还没跟你说过吧?”白龙胸腔向外稍稍扩出微弧,随后长出一口浊气,正色道:“我的老哥,白玄齐,他也回来了。”
  “当年那个?”某些时候,往往只需要一个名字便足够引起重视了。
  “算是,又不是。”白龙的说辞听得列君生有些云里雾里,索性前者很快就做了补充说明:“这一次转世,他的主体魂魄分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神识,一个继承了他当年大部分的修为,另外一个则是作为附属。”
  “听着像是更弱了啊。”列君生想当然地说道。
  “前提是他没有将两魄合而为一。”白龙寒声道:“据我所知,那个附属魂魄的实力修为已经成为了现今白家的佼佼者,一旦让白玄齐将双神合而为一,他只会更强。”
  “但当年也没见他有多强啊,对付你一个亲弟弟还得要舍了自己的命才勉强作出封印。”纵使白龙语气无比凝重,列君生却是依旧没有把白玄齐放在眼里。“而且就算是他双神合并了,这不还有我和你一起出手么?”
  “我能活到现在,就是拜我哥所赐。”白龙并没有直接回应列君生的话语,而是冷不提防地换了个话题:“以他当年的本事,是完全可以做到瞬杀我的。但他没有,反而是采取了以命抵命的封印方法,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冻结我的时间与生命。”
  “等等。”列君生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沉重的色彩,他向来都认为白龙的生命之所以能够从历史早期延续至今,乃是归功于冥界秘法的帮助,他一直对此深以为然。“你的意思是......”
  “他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冻了我七百年。”白龙言简意赅地表述了自己的意思:“四十九岁到五十岁的一年之差,我却是花了整整七百年才跨过去。换句话说,我在四十九岁,呆了七百年。”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很多情况下,列君生完全看不懂人类所作所为的背后涵义:“直接杀了你不是更好?”
  “不知道。”白龙晃了晃脑袋,眺望着逐渐暗淡在氤氲飘飘中的星辰,眼神复杂。
  “可能是想我回心转意?”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却是让自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怎么开始揣度起他的心思来了?我跟他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啊!”
  白龙在这一瞬间的情绪转变让纵使已在冥界看惯了各种妖魔鬼怪的列君生都不禁扯了扯嘴角,索性这抹动作幅度极小,加上白龙目光向天,这才没被后者留意。
  “从我开始炼丹,到我恢复巅峰,大概只需要五天时间。在这五天里,你好好准备一下,等我一出关,便即刻率兵,直捣黄龙,千万不要再给我老哥任何考虑的时间了。”说罢,白龙飞身踏入炼丹房,不见其如何动手,那两扇巨大的木门便已自动自觉地关闭,将列君生彻底拒之门外。
  “原本还以为只需要解决一个敦煌而已,却没想到现在还多出来一个什么白玄齐转世,真是想烦死我啊。”列君生独自一人负手走上打道回府的路,顺便将拇指收入虎口,其余四指同时用力,摁出一声清脆。
  声音刚刚入空,就见有一道掠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列君生的斜后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紫发金甲,不过在此刻已是浑身浴血的披头散发,再无刚才城外时,那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在其单膝跪地的同时,那对展开足以遮天蔽日的蝠翼正在背后缓缓收拢,先是翼骨向外折出削铁如泥的锋芒,之后才到蔽日帷幕的折叠收缩。
  “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他抬起紫红参半的脸,对向列君生。后者转身就见到他那龇牙咧嘴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马不停蹄地扬起一拳,宛如石子架上了拉满的弹弓,径直轰入那张早已改口为敬重的臭脸。
  披头散发的金甲被这一拳直接在脸上揍了个血肉模糊,在倒飞而出的过程中,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操控蝠翼来稳固平衡的想法,任由这具肉身乘驾列君生的拳威飞遁,最终化为一枚炮弹,直勾勾地砸入澄清静水池。
  毫无预料的天外来客让池中锦鲤压根躲闪不及,顿时就被砸死了一大片,还有一些位居边缘地带的散漫游鱼,也是随着那冲天的浪花一并给炸出池外,在岸上挣扎着甩起鱼尾。
  血红以媲美电光火石的速度瞬间染红了原本还清澈见底的池塘。
  列君生垂下仍在滴血的右拳,侧脸的神情云淡风轻,只听他缓缓说道:“去吧,千万别露馅了就行。”
  直到这句话回旋于天地,原本就仍有余力可以从池塘中爬起的金甲男子这才连忙从血池中站了起来。说来也奇怪,虽说是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拳,可等到男子爬起来之后,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伤痕,反倒是原本不似凡人的红紫双色在他的脸上急流勇退,变回了一般人的容貌。
  与之一同消弭的,还有其背后那对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彻底隐去形态的翅膀。
  列君生毫无预兆的一拳轰然,反倒还把他揍回了人样。
  “谨遵大人吩咐。”男子湿哒哒地从池中爬了起来,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只有毕恭毕敬的无上尊崇。
  说罢,他立马动身,踏着健步如飞的迅猛,闷头扎进夜色,往这具身躯理应尽职的城门口奔去。
  “五天呐。”又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的列君生用左手轻轻拂过右手指节上的血液,顿时就有滚滚氤氲腾然飞升可见,等到左手彻底抹过右手,后者便已重现一尘不染的洁净。“也行吧,反正都差不多准备好了,早动手晚动手,讲究的也只是凡人口中的什么天时地利而已,我又不信这个邪。”
  面挂微笑地走过月洞门,他的身影亦在那一刻同样消失无踪.....
  借助由白兰雨送给自己的那一纸价值千金的证明,敦煌与碧尔基本没有受到守城士卒的盘问,尤其轻松地进入了白家主城。
  兴许是因为盛典将期的缘故,就连素来都号称是不夜城的白家主城,其四周的街道也很是冷清,每个人都在为明天的盛典养精蓄锐。
  与敦煌他们一起进城的,还有一位带着白色斗笠的男子,比起敦煌他们的择大道而行,他则是兜转入小巷,四下随意穿梭。
  要是放到平常,敦煌或许还不会对于这人的偏离大道而多加在意,可现如今进城的却只有他们三人,加上那顶神神秘秘的白色斗笠,这倒是撩起了敦煌十足的关注兴趣。
  “碧尔,你先去找田叔,我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一下。”交代完毕之后,敦煌甚至没有等碧尔做出任何反应,侧步便冲入白家主城内几乎随处可见的小巷,在错综复杂中展开了一场敌暗我亦暗的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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