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人
“而他下一次的目标,就会是你。”斩钉截铁的警醒缀着无尽忧心,这就是让白樱雪不惜伤及本源,在没有借生之体的情况下,亦要突破结界的根本原因。
可就是这样,却换不来敦煌的半点忧心,他的眉眼依旧带笑,对于那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强敌,他却是毫不在意,那云淡风清的样子是在早已洞悉此事后,才会具备的神情。
“这样啊。”敦煌微声叹道,扬手轻抚白樱雪那吹弹可破的脸蛋,如此漫不经心的模样让后者有些不解,是故,她将手摆到挚爱的额前,感受着那儿的温热。
“干嘛?”敦煌用回勾的五指柔和地锁住白樱雪那纤细的手腕,宠溺地微笑着。“我可没什么病哦。”
“要来找你的,可是整个冥界的君主,你难道一点表示都没有么?”白樱雪歪着脖子,颇为困惑地问道。
“那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表示?”敦煌嘴角的笑意依旧:“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你也知道的,我才不像那些谋士一样提倡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那费脑子。”
“噗。”敦煌的调侃让白樱雪再度展颜一笑,“不愧是堂堂一代剑圣呀,行光明剑,落光明道,就是不一样呢。”
“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阴损的人,那还能把你抱回家门么?”敦煌哈哈笑着,仅用单手便是捧起了白樱雪的娇躯,随后缓步起身,直视着高升入空的骄阳。
如果可以,敦煌只想一直抱着她,就这样一路走到海枯石烂,一直走到星间十子相连。可现实是残酷的,一切的美好,大部分都只能停留在遐想的层阶。当敦煌感受到属于白樱雪的重量正逐渐消弭之际,他就明白了这一点。
“要回去了么?”纵使再怎么爱不释手,他最后的选择却都逃不开释放。待逐渐变得透明的白樱雪来到身旁伫立,敦煌便已呼出极其隐晦的不舍。
“嗯...没有借生之体的话,单凭幻灵之躯,我并不能在凡间停留很久,不然会对我的本源构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离别的伤感迅速萦绕在二人身旁。
“我们还能再见吧?而且,你至少也得去见见我们的宝贝女儿,不是么?”敦煌侧过脸,混色的眼瞳中流露着希冀的神韵。
“这还用你说?”白樱雪撅起小嘴,冷哼一声:“虽然还没见到,但雪儿肯定长得像她妈妈那样漂亮。”
“像你,真的很像。”敦煌本来就不是个会反驳老婆的主,而且,这板上钉钉的事实,又哪来的理由可以去驳斥呢?
二人并肩而立,无言且默契地仰望着攀上碧蓝正央的刺目骄阳。艳阳倒映下的双影逐渐归一,金光终是穿透了白樱雪的身子。
“敦煌。”在消失之前,白樱雪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待后者转过头来,她便主动为其送上自己已经是冰冷无感的芳唇。“千万记得,我永远只爱你。”
“我也一样。”赶在星光嘌呤的尾声,敦煌再次用左臂将白樱雪的娇躯拥入怀中,虽然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却已足够。
“列君生他...其实是我的父亲...”最后的不舍回旋于天地,却再无法于敦煌的心间泛起哪怕一丝涟漪.......
连天的风沙已于荒漠肆虐了整整七天七夜,普通人甚至根本无法在那滚砾砂石掺杂的风暴中驻足,要么就是顺着大流被吹到别处去,若有不信邪者,则多数会被宛若沙包一般大的石块砸到生不如死。
没有人知道这风暴的起因是什么,但若有人能够在席卷之中坚持下来,且一路步入风眼所处,他们便会在那里寻来一位稳如泰山般的男子。
身披黑袍的他盘腿坐在那,手掌向天,眼眸轻阖,他的头上空无一物,宛若镜面的头皮甚至可以反射太阳照下的光晕。
纵使身处飞沙走石间,他的四周却没有半点防御的手段,唯一作为抗衡自然风暴的手段,有且只有他的肉体而已。
但说来也奇怪,那些个或钝或锐,或大或小,形态几乎无一相同的石块,竟是无法在他的身上烙下哪怕一丁点伤疤,就连最为敷衍的红纹也不曾见到,更甚者,他那纯丝绸所制的黑袍,亦是分毫无损。
待骄阳与风眼处于共线之际,那男子便是猛然开眸,一刹那,墨色精光以其瞳孔为始点,爆射九丈有余,并将荒漠环绕一周,将这七天不曾消停的风暴归送为虚无。
待风暴消弭,他微微张嘴,从口中呼出已然是深黄色的氤氲,再宛若鲸吸长空般,贪婪地索取着外围的空气。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义上地做了这七天以来的第一次呼吸。
“少主,你总算是出关了啊。”不过两次深呼吸的功夫,一道宛若皮球般圆滚滚的身影吃力地迈着碎步,一步一个脚印地来到了这剃着光头的男子身旁。
“这才几天不见啊,你又胖了。”被称作少主的男子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憨厚地笑着:“郭狩先,郭瘦纤,你离你的名字越来越远了啊。”
“人不可貌相嘛,少主。”郭狩先艰难无比地行出抱拳礼,之后才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不耸还好,这一耸吧,全身的赘肉便是随之上下起伏,宛若弹地的皮球。“而且,该瘦的时候,我一定会瘦的。”
“得了吧,每次都这么说,也没见你哪次瘦给我看过。”男子朝着一旁的沙地啐了一口唾沫,以表自己的不屑。“我这闭关七天,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啊?”
“哇,少主,你要说是大事,那可就多了去了。”一提那边的大事,郭狩先便是立马来了兴致,先是一屁股将沙池坐出一个大坑,随后便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要说是最大的事情,就非涤魂成功莫属了啊!”
“涤魂成功了?”作为此次白家盛典的候选人之一,这位男子可以说是除去白凤然之外,最熟悉涤魂的那一位了。“这史无前例的壮举居然会在我们这一届盛典完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啊。你可知道是谁完成了?”
“少主不妨猜猜?”郭狩先想要扮作神秘,却是换来其少主的一记砂锅铁拳轰在右眼。紫晕霎起,却又以令人目不暇接的急速消失无影。
“快说,我可不想白费脑筋,反正不要是白皙泽那混蛋就行。”算上这位少主所言,五位候选人已经出了四位,所以,这位光头男子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正是以纯黑作为参选主基调的白以樊。
“回禀少主。”或许是吃了一拳的缘故,身为令的郭狩先不再敢过分跳脱,毕恭毕敬地给出了其少主最想要的答复:“并不是白皙泽,而是白凤然。”
“凤然妹妹?居然凤然妹妹,可以啊!”白以樊由衷地赞叹道:“我就知道她绝对是一鸣惊人的料子,押宝押对了啊。”
“少主,你咋这么乐观呢?要知道,白凤然成功完成涤魂,一时间风头无两,对你来说,有弊无利啊!”郭狩先汗颜。
“得了吧,郭狩先,你从小就是我的贴身侍卫,还不知道我有几斤几两么?这个家主的位置,本来就不是我这等人争得了的,能够在盛典中混到一个候选人的身份,就已经非常不错了。”白以樊倒是十分看得开。
看着将自己的潜力贬得一文不值的少主,肥墩墩的郭狩先除了叹息,也就做不了其他什么事了。这是少主向来对自我的评价,是完全固化的看法,就算外界再怎么插手,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
可白以樊真的跟他所言一样不堪么?绝对不是,能够挺进白家盛典的,又有哪一个会是省油的灯?只不过,比起其他四位的天赋异禀,白以樊能够走到今天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坚持。
他的天赋在天才近乎源源不断的白家并不算出类拔萃的那一批,只能够徘徊在中游水平,但白以樊那堪比恐怖的毅力与决心,却是让他一步步登至顶峰,踩过一批又一批的参赛者,最终成为白家盛典的候选之一。
在他的身上,通篇只有四个大字:坚毅不拔。他口中或会有无限对于自己的贬低,却从来都没有提过放弃二字。
要说白以樊最为传奇的一战,便是在那一场决出盛典最后一位候选人的关键战役,在那一战,共有七人参赛,除却白以樊之外,其余六位都是天资极佳的奇才,虽可能不比白兰雨,白临霜那般耀眼夺目,但对上白以樊,本应绰绰有余。
在那一场不计一切的争夺中,只要少了一人,自己晋升的机会便会更大一分,所有人都是这么想到,因此,六人自然而然地就把目标锁到了面板实力最弱的白以樊身上。
在六人的合力围攻下,白以樊却是分毫不让,凭借着自己在整个白家都不一定排得上号的防御类灵气,竟是生生抗住了全部伤害,并借势反攻,一次爆发便是淘汰了四人。
如此的悍然爆发震慑了仍留有余力的二位,在他们眼中,本该是软柿子的白以樊竟会有如此强势的一面,这一下让他们不敢再手下留情,招来全力,以玉石俱焚的气势,倾尽所有,悉数砸向白以樊。
在那一刻,就连位处评判席的裁判都站直了身体,做好了时刻营救的准备,二灵合一,而且还是白家灵气,面对这般的强横,若是向白以樊一样不让分毫,仅以肉身硬抗,稍有不慎必将暴毙当场。
裁判是这么想的,但场中的比赛者却没办法想那么多,他们要做的只是击败眼前这个借势一击淘汰四人的白以樊。
所以,双色之光汇起凌冽,行出雷厉风行之姿,急速甚至超过了裁判的预料,仅仅只是一个瞬间,便吞噬了白以樊的身体,在那烈光中,灰烬升腾。
“该死!”裁判大喝一声,正准备下场救人,可等他刚撤到台边准备翻身之际,稍有弱化的炫光竟是倒映出白以樊那屹立不倒且不让寸步的身子。“他居然还能活着?”
而事实就是如此。
“呵!”待时机成熟,白以樊仰天长啸,震慑出的高光一举驱散了已经弱到不成样子的炫光,虽是赤身裸体,却依旧坚挺地站在比赛场上,反观他的对手们,却早已因倾尽一切而颓丧不已,甚至不需要白以樊出手,他们便已纷纷举起白旗。
“白以樊胜出!他将是最后一名盛典候选人!”等到官方正式宣布后,遍体鳞伤的白以樊这才心满意足地勾起微笑,仰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