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人

  这是一窟绽放于半山腰上的洞穴,当中的岩壁并非为随处可见的山石所构,而是一颗颗宛若焊接到一起的剔透水晶所形成的半镜面墙,光线稍是渗入其中,当即映照出美艳绝伦的七彩圣光,若是身处景外,此番光影必将醉人心扉,但若是置身其中,一如烈焰缠身的灼烧感便已挥之不去。
  在这儿进行着的,是白家盛典选拔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是与蓝洞、天空等试炼共享同一尊位的历练:焰窟历练。
  比起白临霜的深入汪洋抑或是白兰雨的投身天际,焰窟历练的内容并非是那种转瞬即成却很有可能危及性命的考核,而是一种绝不会致命的煎熬——在高温亮彩的洗礼下度过共计三天时光,至于完成期限,则为半个月。这样的考验成功与否,无非就是取决于候选人的意志力究竟够不够坚定。
  尽管一开始的流光可能会给历练者一个印象深刻且痛不欲生的下马威,甚至令他们在接下来的三天之内无法移动四肢,但这就是烈光所能达到的极限了。烈光的强度不会增加,只要在半个月的时间适应了被剔透水晶放大无数倍的灼热后,不过是三天的蒸桑拿,就算再怎么敷衍应付,都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它对人体的杀伤是存在着上限的。
  正因如此,纵使焰窟与蓝洞、天际处于同一阶段的试炼,但它往往是最简单就能完成的那一个,毕竟,能够以候选人的身份走到这一步的,哪一个会是省油的灯?
  但就算是白家,也很少有人这焰窟历练,还有另外一种通关的方式,另外一种仅需一柱香的时间便可通过历练的方式。若是候选人逆着常理选择了这一条甚少有人留意的路,那么,焰窟历练的危险程度,当即鱼跃龙门,成为此项历练、乃至于整个盛典中,最高不可攀的那座顶峰。
  聚合全窟之华彩,并以内力压缩若干倍的流光,其温度乃是比滚烫的熔岩还要高千万倍的,沐浴其中,仅是稍有不慎,当场灰飞烟灭,连七魂六魄都会在那史无前例的灼热中燃烧殆尽,连转世投胎都无法做到。这便是焰窟不为人知的邪道走法,名为:涤魂。
  当然,这夸张至极的危险性所带来的回报却是异常丰厚的,但凡候选者选择了涤魂之道,不论结局成败,他那一脉的地位都会有飞跃式的提升;若是侥幸成了,候选人则无需再参加盛典中的其他历练,直接保送至最后的阶段。
  且别说什么公平不公平,这毕竟是候选人以灵魂与生命为双重代价所换来的成功,其奖励理应如此。
  “你做好准备了么?”古老的空灵就在这窟岩洞中回荡着,纵使透亮的彩光将洞内阴霾尽数驱散,可那人的身影却依旧无迹可寻。
  “赶紧开始吧~我要追进度了。”在剔透的簇拥之下,一道艳红倩影翩然而至,垂至地表的裙摆缀着无数金纹扶摇而上,终于其背部勾勒出一道振翅翱翔的火凤之像,它昂着高傲的头颅,彩光环绕的喙角微张,纵使无言淡出,却依稀可以听见那音震九霄的铿锵。
  着装如此靓丽的是一名大抵只是二十出头的女生,纯金色的长发一路垂至腰间,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如海面上的粼粼波光,完美映衬着那一对艳红色的瞳孔。
  来者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是白家家主候选人中最为年轻、因而最不引人注目的白凤然。
  “可别拿这些那糊弄我!”眼瞅着那些闪烁着高温的彩光即将临身,白凤然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便叫流光凝滞于原地动弹不得,趁此机会,她潇潇洒洒地转了个身,将纤纤玉手从没了指尖的粗袖中扬了出来,慢条斯理地点在红唇前侧。
  纵使行径看上去俏皮可爱,可她说出来的话,包括语气,都是那么的骇人听闻:“虽然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谁,但也请你给我听好了,我要走涤魂!”
  “轰!”整个焰窟之中突然炸起如深水炸弹猛然爆开的悠扬刺耳,脚底的震荡更是无休止地翻腾着,然而,置身其上的白凤然却是一脸的轻松,对于此番状况,似乎早有预料。
  “白凤然大人,您说什么?”待嗡鸣渐渐停止,有些惊魂未定的空灵便是伴随着清影的飘荡再度响起:“您要走涤魂?”
  只见那些充斥着焰窟各个角落的流光猛然破碎,紧接着向彼此飞速汇集,仅仅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便已勾勒出一道身着古朴长袍的男子轮廓。
  仅仅只有微光伴身的他向白凤然略显僵硬地躬了躬身,空白而无神的眼眸紧锁在这位大人的身上,唇间微动,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您确定要走涤魂么?这可是一条不成功便成仁的路啊,您真的考虑清楚了么?”
  “我!要!走!涤!魂!”白凤然一字一顿,以无可动摇的坚定回答着那位已经不知道于此待了多久的男子。待最后的魂字荡出震撼,白凤然的艳红之眸竟是于须臾间掠出一道竖影,就像是真凤之眸再世。
  如果说刚才还有劝阻之意的话,男子在瞥见白凤然眸中一闪即逝的凌冽后,便是收了这阵念想,只见他轻轻地点了下头,随后飞身入空,如同一枚直射夜空的烟火,在万千结晶的簇拥下轰出满天星光熠熠。
  每一粒飘飞而出的光粒都如同彗星般托着长尾,在剔透中来回穿梭,不过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便已于半空中结出一张大网,将白凤然牢牢地束缚在原地。
  与此同时,仍在不断飞掠的光粒竟是隐隐有了分工之意,先是群聚而霸了东南西北四角,在每一块晶面上缠绵着,慢悠悠地凝出一如烈阳当空般的炫目之光。
  那些多出来的光粒也没闲着,在空中飞速旋转着,并以此渐渐褪去了华丽的彗尾,将自己镀上透明质感的同时缓缓融合,最终铸出四面足足有三人之高的镜子,同样分布于东南西北四角,为那蓄势而发的迅猛之光提供了聚焦的汇能之用。
  “准备好了么?”空灵再响之际,已无情感可言。他每说出一个字,那蠢蠢欲动的烈光便会颤抖几分,似乎只需空灵一声令下,这分布四角的极光便会蜂拥而上,将无处可逃的白凤然焚烧殆尽。
  “来吧。”直到这一刻,白凤然这才在语句中流露出她这个年纪所应有的俏皮。
  下一刻,极光缀着龙腾虎啸的威猛气势,于洪流中吞没了白凤然的倩影。
  在这一切变成光的海洋之前,一声嘹亮的凤啼震慑山谷。
  “小姐终于开始了啊。”在那突然形显于半山腰的太阳面前,如今正站着几位男子,他们以三角的方式站着,矗立于焰窟正前方的男子正是昨夜出现在统帅府邸的那位被白凤然叫做老家伙的神秘客,此刻开口的也正是他。
  “哎...缘休...凤然她...真的可以么?”在那神秘客的背后正有一位身形略显佝偻的中年男子满心忧愁地问道。
  “回禀大人,这次涤魂历练,小姐她十拿九稳。”被中年男子成为缘休的神秘客缓缓转过身,抱拳作揖,毕恭毕敬地回复道。
  是的,那名佝偻的中年男人,正是白凤然的父亲:白轲,而他同时也是缘休的顶头上司,按照常理,位处于缘休之位的本应也是他。然而,现在正处于白家盛典的特殊时期,在这段时间里,地位最为崇高的便是家主候选人,其次便是令。
  “十拿九稳么...”白轲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心脏,感受着那时而强劲,时而微弱的跳动,他长叹一口气。“希望一切顺利吧.......”
  “大人放心,小姐她可是凤...”缘休这话才刚说到一半,顿时醒悟当中似有难言之隐,便匆匆忙忙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刚才说什么?”看着慌慌忙忙的缘休,白轲挑了挑眉。
  “额...我我说....小姐她...小姐她可是有凤凰的庇佑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嗯...嗯..就是这样。”缘休哈哈一笑,以半开玩笑的方式敷衍着。
  “什么叫凤凰的庇佑?”带着一头的雾水,白轲歪了歪脖子。
  “这是我家乡那边的说法,是说一个人受到苍天眷顾的意思。”缘休微笑着说道。
  “你的家乡究竟是在哪里啊,总是有这么些奇奇怪怪的说法。”白轲有些无奈地晃了晃脑袋。
  “遥远的北方,冰与火共存的秘境,精灵的故乡。”缘休用食指轻封住嘴唇,眯起半边眼,俏皮地笑道。“那儿就是我来的地方。”
  “我可从来都没听过有这么个地方啊。”留下一句不算带怨气的埋怨,白轲转身,不再凝眸望向那炫目的来源,负手而立。
  “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对凤然不利,我会毫不留情地干掉你。”在缘休的耳边,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冷冽。
  “呵呵。”缘休憨直地笑了笑。“大人,精灵可是不会骗人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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