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线
永不停歇的时间流逝在那暗无天日的深坑中,却是显得毫不起眼。等到合二为一的身影踏着稳步重现于登天台之下时,本是万里无云的心旷神怡,如今却已遁入夜幕,再垂深沉。
没有半点收敛之意的灰白眼瞳不掺任何情感地将天地万物扫视一圈,紧跟着一记不屑的冷哼,男子抬脚踩入虚空,踏出一声四跃的嗡鸣。唯见长袍如流光,不消一息便是无影无踪。
“你说,这个人算不算是个奇才?”静谧的登天台顶端,两片扭曲的光影彼此隔出一个手掌的距离,似乎正仰着注意,搜寻着那早已消弭于缭绕中的身影。“不过是一介人类之躯,却能掌握我们冥界的两大秘法,怪不得大人这么器重他。”
“大人是何等身份?又怎么会器重这样一个人类?”满是敬佩之意的低沉悠然响起。“充其量,也只是在利用这枚棋子罢了。要说真正意义上能让大人看得入眼的,纵观整个世间,也只有那一人一剑而已。”
“要不是受到结界所限,大人暂时还没办法亲身降临人间,不然,我还真想看看那人与大人的切磋呢。虽然胜负已定,但困兽斗永远都是最好看的啊。”结伴的空灵跟在低沉之后,谈吐中满溢期待,同时还有些许遗憾之色。“你说,要不然我们趁机去闹一番?”
“虽然人类近几年来没有一步仙阶的存在出现,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可以掉以轻心了。大人的万年之计,绝对不能因为我们的鲁莽而失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那时候再庆祝也不迟。”低沉的嗓音所展现出得永远是一种深谋远虑的军师风范。
“拜托,要一天到晚都这样下去,你就不怕无聊死啊?”相比之下,清越的空灵则更显轻率,两位虽然均是隐匿于等高的扭曲光晕中,但从各自的言辞中,却感觉像是沉稳的爸爸带着调皮的孩子一样。
“他们来了。”位落左手的低沉没有与那抹轻率多加争论些什么,反倒是散发出自身独有的气息,牵引着夜空中那另外两位与其拥有着同样波纹的光影。
眨眼片刻,本是两人为伴的登天台,如今却是聚上了四团炫彩夺目的灰白光球,尽管彼此间气息相同,但其周围萦绕的光圈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融洽,反而是在相互排斥中,逐渐显露出那四人的本来面目。
两位面垂古朴的中年大叔,一位青丝无风自动的靓丽佳人以及一位满脸稚嫩的小正太。纵使四人性别年龄均不相同,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色却是一等一的苍白,就跟死了大半年,血都流干了一样。
他们的眼眸也颇为奇特,两位大叔的眼睛是深棕色的,彼此在正中位置似有毛笔笔尖轻轻地点了一笔,勾出一颗根本无法引人注目的银色小点;而那靓丽佳人的眼眸则是粉红色的,她眼中的银芒集中在右瞳周边的位置,比起那两位大叔而言,虽然稍稍明显了一点,但总得而言仍不及雪儿那一对彻底镀银的美瞳来得绚丽夺目。
而看上去年龄最小的正太,在他的脸上却唯有一只能够睁开的眼睛,眼眸之色为彻底的银光,虽然有着败笔一般的杂质流转,但总括而言,仍是四人中最为亮眼的存在。
“怎么样,你们的任务完成了么?”出人意料的不仅仅是那正太的独眼,反而还有他那年近古稀般的深沉嗓音,很难想象,如此沧桑的音色竟是从一位看上去不过七岁的小男生口中说出的。
“一半一半吧。”两位大叔一如连体婴般同时间开口说道,紧接着,便由其中位居右手的那一位消瘦男子续上了话题。“我们至少确认了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与‘那儿’建立联系,但却没能找出那个人究竟是谁。”
“这样啊...”正太抬起自己纤细的左手,故作苦恼般揉了揉脑袋。电光火石间,他的右臂毫无征兆地炸出一拳轰然,直接将那消瘦男子打出百米,出拳力度之大,甚至给人一种空间扭曲的错觉。“这样就算一半一半?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啊。”
“队长恕罪。”一下子便成为孤寡老人的微胖男子立马双膝下跪,向着那怒上心头的正太连连磕头,每一次撞地,总能感觉到整个地面都为之震颤。
“抬起头来。”正太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可就是这样一道弧度,却让那位中年男人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他颤颤巍巍地仰起头,喉结在口水的润滑中上下滑动,伴着不紊的呼吸,暴露了他现如今的胆怯。
“你们的时间到了。”正太用左手揪起那中年男人的头发,唯一的银眸凑上前去,将倒映其中杀意深深印刻在那中年人的心里。“然而你们带给我的答案却根本无法让人满意,还给我一种你们不相信大人判断的感觉。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怀疑大人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队长...我错了...再给我一个机会...”或许是感觉到死亡正在逼近,那中年男子此刻已然是泪流满面,颤抖的牙尖还不小心咬中了自己正欲求饶的舌头。
“我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的。”正太轻叹一声,无奈地弹出一根手指,示意中年男子向后望去。在百米之外,先前被一拳轰飞的另外一位在此刻已然烈火焚身,再有一会,估计连尸首都不会留下。“只可惜,我忘记给那个人一个机会了,出于公平的原因,你还是死了比较好。”
语毕,正太左手向上猛然发力,只听见肉体的撕裂伴着骨头破碎时的脆响,此前还是泪流满面的中年人,如今已然身首异处。仿佛被猛兽撕咬过的伤口没有一滴鲜血涌出,取而代之的则是顷刻肆虐的光焰,萦绕在残尸周围。
“所以我说,你这个人就只适合单独行动。要什么人都跟你一样杀伐果决,那恐怕整个应鸟就没人可用了。”女生咯咯地笑着,对于刚才的一幕幕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你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就算是未来的炮灰,也经不起你这样耗啊。”
“他们该死。”正太挠了挠头,用毋庸置疑的口气回应了女生的揶揄。“你也不瞧瞧,都这么多天了,他们带回来的是什么?一个重复了大人要求的答案,这是想敷衍谁呢?”
“这不刚才才敷衍完你么?”女生囔了一句,紧接着奏出一连串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听得正太一脸黑线,却又偏偏不能冲她发作,只能盘着手,冷哼一声,将头转到右边去。
“哟哟哟,生气啦?”女生一把揽过仅仅只到自己腰间的正太,调戏般刮了刮他的鼻子。“好啦好啦,我不说就是了。别生气了昂,这样才是乖宝宝。”
“切....”向来代表着铁血无情的佞队长如今却是被一个女生治得服服帖帖,一点法子都没有,这要是被应鸟中的其他人看见了,估摸着一下子便能传遍整个冥界。“好了好了,放开我。”
“不生气了我就放开你。”
“好好好,我不生气了,赶紧撒手。”一挣二就的,佞这才从女生的双臂环绕中逃了出来,他没有去看脚边逐渐成灰的尸体,而是将注意投向夜色深沉的天空,一脸凝重。
“如果让你去挑战那个人,你觉得你的胜算有多少?”女生踏出一步,来到佞的身旁与其并肩而立。
“我能接下一招就已经是万幸了。”佞的答复十分诚恳,并没有做任何的夸大。“但一般来说,我会被他一剑斩成两段。”
“才两段而已啊,我还以为会大卸八块呢。”女生用戏谑的打趣掩盖了她谈吐中的大惊失色。要知道,在冥界,拥有着单眸银芒的佞几乎已经算得上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了,能够排在他前面的寥寥无几,可就是这样实力超群的他,在谈起那一人一剑时却依然眼露无奈,后者的卓越,已然不言而喻。
“在冥界,能够制住他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两个包括大人在内的存在了。”佞暗叹一声,对于语气中的无力感毫不掩饰。“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唯一需要我们关注的,只有这场斗争的走向了。”
“这还用关注么?”女生比出一记手刀,在自己的脖子前晃了晃。
“虽然十有八九都是输,但至少也得看看那欧阳凌霜在输的时候能为我们带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啊,能耗一点是一点,这样一来,等到大计来临之时,我们的胜算也会高一些。”佞屈指弹出一声清脆,本退散的光晕刹那从脚边升起,瞬息便将二人彻底笼入其中。
“毕竟,欧阳凌霜可是拥有着万军陨的,如此致命的毒药,我相信早已摒弃杀心的他,是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但愿如此吧。”重归空灵的声音远遁而去,不过是眨巴眨巴眼的功夫,那两团扭曲缠绵的光晕已然荡然无存,唯一落在这登天台上的,就只剩下了两团黑漆漆的碎粉。风一吹,便已扬灰。
触龙域的后界是一片四季常春的葱郁竹林,在其深处有一所简朴的房子,虽然外表看上去不显华丽,甚至还有些残破,但其内部的装潢却可谓是格外有讲究,光是那一大块一大块的黑玄木地板,就已然显尽奢华之气。
在房内的最左边是一张大床,床上此时正有一位女生安详地睡着,在她的前额上,有一处塌陷下去的位置,伤口周围则是散发着若隐若现的粉红光芒,像是在苟延残喘一般。
“呼......”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女生费力地慢慢睁开了自己已经不知道闭了多久的双眸,霎那的头疼欲裂让她本还惺忪的睡意顿时荡然无存,仅一个翻身的功夫,便是直接坐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