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二争一
十八星的汇集地点是一片空旷的花海,在那儿开满了洁白的彼岸花,微风扫过,在那花叶永不可及的纯白上荡起清波流转,柔和中,却又点缀着神话故事中属于花妖叶妖的凄美沧桑。
纯白的海洋一路延伸至悬崖尽头,至高的陡峭山峰上,一座龙椅正悄然静卧,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背垫蓬在王位后面,以锋芒剑指苍穹。在那朵全身泛着钢铁之色的莲花上,有人用妖娆的鲜红以连珠的形式在上面点了十九个点,蜿蜒一圈后又重新汇集在那向天的尖锐刃角处。
擎天的刃角上共居两点,与周遭的妖娆之红不同,这两点分别以璀璨艳丽的银和深邃清幽的蓝所组成,彼此散发的犀利与内敛几乎毫不相干,却又偏偏平行而立,补全了这莲花上的最后两点。
这开遍彼岸花的悬崖到如今已然没有人知道它的真正位置究竟在哪里了,一如昙花一现的十八星,仅在出世的那一刻威震群伦,却在之后的两年间销声匿迹,再无踪影可循了。因此,很少有人知道关于这十八星的故事,就算真的有那些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也只是知晓一点其中的皮毛罢了。
尽管十八星这一整体的故事迄今为止已再无依据可跟,但参与其中的一部分成员在现今的江湖上,却是属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其中最典型的那一位,莫过于二十七岁加入十八星的一,也就是后来的剑圣敦煌。
正因有了他的加入,十八星才得以横空出世,但敦煌加入十八星,其背后的原因只是一场交易而已,一场为期两年的合作寻物契约。所以,一时间威风凛凛的十八星却仅能短短维持两年,与这契约到期,敦煌的主动退出也有着剪不断的关系。
而在十八星解体之后的一个月内,敦煌才一战成名,铸就了威震四片大陆的剑圣美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敦煌的剑圣之威是透过那一次转瞬灭杀千年修为的蛟龙而扬名海外的,但实际上,他的成名之战其实早在二十七岁时便已完成了。
那时候,骆哲阳二十九岁,是十八星中被兵鬼钦定的二,在得到迅疾之花的加持后,其本身实力突飞猛进,加上当时兵鬼鼓励十八星众将闯荡江湖,等到一的人选落定后才再聚首。所以,骆哲阳便选择了闯荡由四片大陆联名的群英榜。
不过两年的功夫,凭借着出神入化的诡秘与迅雷不及的速度,他从十余万人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了群英榜上前二十甲的存在,当时官方给他的称号是血鞭诡影。
骆哲阳本来以为,凭藉着如此的成绩,身居首领之位的兵鬼理应将一的位置破格颁给自己才是,可在两年之后,他的美好愿景却并没能成功,反倒是被兵鬼召回那彼岸花开满的悬崖上,见证了一的加冕。
彼时的敦煌只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而已,在十万余人的群英榜上也根本找不到他的名字,就是这样一位籍籍无名之辈,却被兵鬼力排众议,保上了向来空缺的,象征至强的一位。这不容争论的保送,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而首当其冲的那一位,自然便是已经闯出一片天的骆哲阳。
所以,在兵鬼宣布十八星正式出道的第二天,骆哲阳和敦煌,便迎来了宿命之中的第一次碰撞。
那日雷雨,倾垂的水滴为历经冬燥的大地领来春日的水冷微寒,令稍显泥泞的山路上波光隐粼。清雨滋润大地的同时,却又把可行的路酌情减少了许多,令原本可以肆意奔走的人们不得不变得警惕起来,每走一步都得不得不三思。
刚刚被任命为一的敦煌如今正走在下山的路上,平底草鞋的不时打滑让他几次险些扑倒在地。如此重心不稳的模样,放在有心人眼里,却是根本看不出半点与一这个位置相般配的实力。
“哼——”一记冰冷轻奏,一条通体剔透如水晶般的狂蟒便是呼啸在那朦胧的雨中,那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袭杀在突击中向来无往而不利,哪怕是有加以提防,也保不准会吃上一记大亏,更别提眼下这个懵懵懂懂的小子了。“如果连这个你都承受不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成为一?”
肃杀的冰冷被雨点打成破碎的呜咽,紧接其后的轰隆雷鸣更是将还能勉强辨识出是人声的寒意彻底掩盖,蓝电雷霆流转,将天边烟云轻雾染上同样的花边,却没能为那早已融入雨水中的巨蟒渲上同色。
“哎呀,我摔倒了。”与周遭深沉截然不同,宛若醉酒的敦煌却是脚下一滑,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伴着一声格外戏谑的嘲讽,他索性蜷缩起身子,顺着那一条滑溜的泥地以滚的方式直接溜下了山。
这看似突如其来的一幕却让腾飞的巨蟒一下子失了目标,因急速而根本无法转向的锋芒径直咬向了巍然的山峰。只听砰得一声巨响,无辜的山体顿时被轰出一记尘土飞扬的大坑,从中滚落的山石还未曾落地,就被万千凌冽剑气粉碎成灰,翩然散在风雨之中。
“哇,好险啊,这雷打的,差一点点就遭殃了呢。”敦煌心有余悸地爬起身,抬头望了望斜坡上那深及一米的坑洞,甚至还没来得及拍去身上的泥泞,便是由衷地感慨道。“得赶紧完成任务,好回家休息啊,在这破天气里,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挨劈了啊。”
潜藏于暗处的骆哲阳不禁眯起了眼睛,如果没有之后剑气的霎然而起,对于敦煌这无比随意的躲避方式,他有九成会认为不过是巧合罢了,但既然那万千凌冽几乎是跟在巨石腾空的那一刻并起的,这样一来,如果还是巧合,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反应力还行,但还不够。”骆哲阳的嘴角微微上扬,本是负手而立的他如今已然抬起了自己的右臂,白皙而纤长的五指虚空一握,恰好捉住了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长柄。刹那间,他一脸血色尽褪,顷刻变得苍白的脸庞流转着磅礴杀念,伴着一道血鞭蜿蜒,唯闻一声爆鸣,骆哲阳的身子已如炮弹般飞了出去。
“哎呀呀,得加速了呢。”自狼狈的滚落山坡之后,敦煌就像是摔醒了一样,步履不再呈现出东倒西歪的样子,反倒是以沉稳的节奏快走进山下的森林之中。恍然间,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在自顾自地点醒之后,更是带来再一次提速。
本还姑且称得上常人步速的敦煌,眼下却像是化身成为一缕飓风,认准一个方向便是猛然前冲,速度之快,甚至连铺天盖地的雨水都很难再点到他的身上。
但就算是这样,处于后手的敦煌,仍然很难逃出早已翘首以盼的骆哲阳掌心,毕竟先发制人的优势就在于此。
“既然你都来到了十八星,难道还不知道这儿的规矩么?”当敦煌拨开眼前碍事的灌木之后,展现在眼前的却是森林中难得一见的草坪空地,在那方圆数十米的空地上,正站着一位拥有着跟幽鬼一样脸色的男子,缠绕腰间的长鞭猩光四溢,鲜艳到足以出水的绯红恰如活体,转悠在那长达七米的鳞刃鞭上。“你不会天真地认为逃跑就能避开规则吧?你这只是在白费力气而已。”
“啊,你是...”对于骆哲阳冷淡如霜的嘲弄,敦煌倒是一脸轻松地皱起眉头,上下打量起那脸色苍白的男子,有些举棋不定地说道,“二,对么?”
“这个称谓从你嘴巴里吐出来,还真是不好听啊。”骆哲阳右手轻轻一拉,将那完全依附在自己腰间的长鞭给取了下来,漆黑的眼瞳中镀上血芒之光,怒视着不远处写满一脸茫然的敦煌。
“那既然是同一家人,就别挡着我了,我还要去做任务呢。”听着骆哲阳不情不愿的承认,敦煌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似乎根本就没把前者敌意尽显的动作放在眼里,“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你这是...在鄙视我么?”身为一介武者,骆哲阳最讨厌的就是不受重视,所以,当敦煌在如今剑拔弩张的形势下却用惬意的语气说出请求之时,骆哲阳一直压着的怒火便是顷刻井喷。
“轰!”早已脱身的血鞭毫无征兆地长啸而出,尽管是直袭的步调,但周遭的光影却在那疾驰的掠影中遭到扭曲,血光的流转仿佛排空了周围的所有空气,将所有汇聚一点,以登峰造极的锋锐,冲向毫无防备之意的敦煌。
“铿!”同样源自虚空的长剑翩然,以剑侧的锐不可当横住了直向封喉的血影,尽管及时,却还是逼着敦煌持剑向后滑行足有十余米的距离才勉强停下,就连长剑的银身也出现了骇人的裂痕。
“真的有必要吗?”敦煌向来平静的蓝紫双眸中第一次浮现出阴沉的杀念。
“哼,多说无益,来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