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因山崩地裂而高扬的灰烬中传来心有余悸的恐慌,若隐若现的金属光泽徘徊其中,正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如野鬼般寻觅着早已失散的幸存者。
  区别于地表的惊慌失措,从天而降的金色光球倒是异类,在不慌不忙中翩然垂落,以运筹帷幄的自信,降临在已成修罗的龟裂之中。
  金轮临身,本是四泄的尘埃顿时凝滞,紧接着,宛若鲸吸长空般的吸力喷然,将所有的灰朦聚于一点后升空而爆,原本的朦胧顷刻化作满天焰火,嘌呤中照亮了一众摸不着北的士兵的眼前路。
  在建法精细的亭台如今面目全非,悉数瓦解的碎粒腾空,成为了天际放明的艳丽中的一员;沉陷的地基呈出半圆之形,黯淡无光的剑芒自中隐隐流转,萦绕在坑中男子的身旁;在那男子仅存的左臂上,本就深邃的紫意再度攀上新一轮巅峰,本仅见其形的巨蟒如今已是栩栩如生,缠绵在褪去血色的肌肤上,勒出暴起的青筋。
  至于独自承受这一切变数的男子,如今正瘫倒在原地,深沉的眼眸轻合,微现的瞳孔从中散着复杂的情绪,或是不甘,或是无奈,但更多的却是计谋得逞的窃喜。
  “哎呀呀,以后不能得罪你呀,不然的话,指不准会给我喂些啥吃,到那时候,我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呢。”瞅着几近丧失意识的敦煌,翩然如仙的欧阳凌霜一边徒手裂空,将晕至怀中的辰凌送了进去,一边稍作震惊地打趣道。“不过,这一切还真跟你算的一模一样呢,看来你为报仇,真的准备了很多很多呢。”
  “别说的跟事不关己一样,你们欧阳家跟他不也是仇敌么?”林枫盘起双手,冷眼看着那被巨蟒缠绕的敦煌,语露寒芒,“而且,如果我不做准备,你以为单凭我们就能够抗衡敦煌了吗?”
  “别较真嘛,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欧阳凌霜耸耸肩,一对长臂轻轻撩了撩犯痒的膝盖,“但我想说的是啊,我们欧阳家其实只有墨儿那一脉跟这剑圣大人有着血海深仇而已,而其他人包括我在内,可都不愿意惹上这样一只怪物啊,虽然我们尚武,但比武和加速死亡的分别,我还是搞得明白的。”
  “既是如此,那你为什么要选择主动帮我?”林枫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询问,“毕竟比起那愣头愣脑,一心只知道杀杀杀的蠢货来说,身为国君的你,考虑的东西应该更全面才是。”
  “虽然我很赞成你对于墨儿的看法,但还请不要说的这么露骨,他毕竟是我们这儿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了,只不过是脑子有点缺根筋而已。”欧阳凌霜苦笑着说道,象征着皇室的金眸寒意微波,但很快便趋于平静。“而且,我之所以会愿意帮你,其背后的原因并不在于你给出的条件有多好,而是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才让我宁愿得罪剑圣大人,也要出手帮你。”
  “另外一个人?”不论是林枫还是欧阳凌霜,他们都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落地去检查敦煌的情况,反而是维持着悬浮之姿,开始了他们短暂却意蕴深刻的对话,这样的行为一方面是自大,却又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了二人对缠绕在敦煌左臂的“巨蟒”的自信。
  “嗯,另外一个堪比剑圣的恐怖存在。”欧阳凌霜向来跳脱的脸庞第一次有了深沉的气色,“再准确点说,我们煜弓国能有如今的战力,都是多亏了他的存在;因此,就算是我,也不敢得罪他。”
  “这么说,你话里的他,就是那个要求将敦煌活着带回去的人了?”林枫挠痒似地扣了扣自己的下巴,从平整的肌肤上撩起一道小小的仰角,随后五指紧锁,将其猛然拽了下来——那是一张肉色的人皮,五官皆有,细节满满。
  就算是丢了一张面具,林枫暴露出来的却仍不是其本来的面目,人皮下的又一副金纹面具成功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唯一露出的明眸漆然深邃,当中转悠着毫不避讳的肃杀之意。
  “没错,就是他。”欧阳凌霜总算是想起了早已不省人事的敦煌,粗袖轻挥,打散了脚边的空影之力,好让自己得以从半年中飘飘落下,脚尖另坠,奏不出一丝微声,眨眼的功夫便已伴在敦煌身侧。“听他的语气,他对于剑圣大人的执念,似乎也不亚于你哦。”
  趣说且止,欧阳凌霜的长臂一如龙爪撕扯,自无形的虚空中拽出深邃的裂纹,竖长二米有余的黑雾流转正散发着贪得无厌的吸力,邃波荧光,牵引着敦煌早已无力反抗的身躯向上飘浮。
  “唉,如果天下第一的剑圣都能够为我所用的话,那么在这四片大陆上,还有谁能敌我大煜弓国之手呢?”欧阳凌霜心有不甘地感慨道,为君者的金眸中蒙上了一圈淡淡的忧愁,“奈何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唉!”
  自顾自的感慨放到一旁,欧阳凌霜转过头,以平静注视着匆匆赶来的林枫,轻言道:“我们的合作到此也就结束了,至于针对剑圣的处置,七天之后自会有人去通知你,到时候,你再来拜访便可。这是我们说好了的。”
  “啊,那就这样吧。”林枫点点头,很是随意地同意了欧阳凌霜的说法。此后忽闻一声清脆,裂缝中早已按捺不住的暗黑便是扬起铺天盖地的深沉顿时倾巢而出,将除去林枫之外的一切悉数吞并。
  待再见光明之时,本热热闹闹的亭台美景,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林枫,独自一人站在废墟之中。“七天之后么?不论怎么想,我都感觉不是很放心啊。”
  反手中,林枫从怀里取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金色莲花,本栩栩如生的花瓣上如今却是多了几道象征着瑕疵的缺口,这让它那完美主义的创造者不禁皱了皱眉。
  “咚——”仿佛响在灵魂深处的嗡鸣牵着林枫的注意投向不远处的桥头,在那儿理应杵着一匹载着敦煌前来的牛车,但现在却不见了。
  “哼。”同样以林枫自我心扉为起点的冰冷对外蔓延开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两道掠影不知从何而来,却是稳稳地坠在脸带金纹面具的林枫面前,保持着捧手而单膝下跪的姿势,异口同声地说道:
  “尊上,有何吩咐?”
  “去一趟煜弓国,时刻监视皇宫动静,一有情况便向我汇报,切记不可惊动皇室,亦不可惹是生非,这件事至关重要,如果成功了,你们必有大赏。”林枫平静的语气荡在那两位黑袍男子的耳畔之时,却如同惊雷轰然,令二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但如果失败了,你们两个就成为血祭开启的第一品吧。听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颤抖中的异口同声散发着一模一样的恐惧。待林枫粗袖微摆,两位当即再次躬身,随后轻盈点地,再度化成一团朦胧的虚影,一跃入空。
  “夜阁的仇,还是得让我亲手报了才成啊,要想依赖外家的帮助,保不准还会弄出什么乌龙来,真是麻烦。”最后的垂音伴随着消散如烟的身影一并悠扬,顺风远飘至西方的钢铁之城:煜弓国。
  坐落于中原正西的煜弓国不赖天险,不依地势,虽是建基于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四面楚歌的危机的平原地带,却凭借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军队实力稳居一隅,甚至通过不断的外扩以及与圣盟国的盟约,将三分之二的中原土地纳入囊中。
  煜弓国没有特定的首都,但每一位亚土大陆上的居民都对其都城的所在了如指掌,因为它的首都,永远都只会在国境最边缘的位置。
  至目前为止,煜弓国还没能攻克仰仗天险苟延残喘的邯国与瑾峡国,所以它的首都仍然呆在原来的地方,已经呆了有三年多了。这是一个记录,一个相对而言较为耻辱的记录。
  随着国都的迁移,其内居住的皇室也不得不与之一同奔波,所幸每一位煜弓国王上都会继承一项极其特殊的能力,由那一双代代传承的淡金眼眸所赋予的能力:群体传送,这才让整个煜弓国长久以来的传统得以慢慢流传下来。
  煜弓国的建筑风格大体倾向于深邃且偏现代的钢铁风格,在这儿,炼钢、锻铁等重工业以及建筑业可谓是空前兴盛,而常年的征战与不停的迁都就是这些职业兴盛背后的原因。
  嗡嗡作响的蒸汽机,形态诡异的交通工具,在煜弓国可以说是随处可见,这些仰仗着各项重工业的发展而诞生于世的“副产品”,从某种意义上成为了跨时代的作品,让煜弓国本身的科技实力冠绝世界。
  当然,截至到现在,煜弓国依旧没能通过这些发达的工业,制作出任何骇人听闻的人间兵器,对外扩张的手段,仍停留在短兵相接的肉搏战,这一方面是因为没能完全摸透科技背后的潜在能力,另一方面则是源自煜弓国自古以来的传统:尚武。
  如今,在那三年首都的城门外,正有一批狼狈不堪的士兵勉强保持着自己挺立的身姿,静静地排出阵型。本该是完整的方阵,如今却因少了许多人而变得残缺。这样一支队伍对于煜弓国来说,是足以称为辣眼睛的存在。
  但在那人满为患的城墙上,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嘘声,只因这支队伍的带领者,乃是当今煜弓国的王上,欧阳家族的第一家主:欧阳凌霜。
  “二,你要的人我带回来了,开门吧。”欧阳凌霜轻声哼道,同时五指微张,从指间升起的黑雾托起一旁深陷昏迷中的男子,将之如同玩物一般抛向空中,随后稳稳接住,一连三次。
  “呵,真是好久不见呢。”没有人能够看到那位留着足以垂到地面的长发的男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他们只感觉到空气在经历王上的呼唤后突然传出一阵扭曲之感,随后那道掠影便已停在欧阳凌霜的身前,用怪异不堪的白皙手掌,抚摸着自己消瘦的下巴,一脸阴沉地说道:“我的老伙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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