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所在(下)
关于太子府邸的消息一条条摆出来,好在并没有新的卧底被揪出,让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安乐看着众人道:“古千乘之前是我们的伙伴,一直都是。直到三十七天前,才成了我那好哥哥的人。至于原因么……是他认为我的哥哥会赢。”
安乐的目光从自己这些亲信脸上扫过,“我知道有一些人认定,我的哥哥会赢。自从对半分州之后,父皇没有下一步动作,就有人这么想。认为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没用,我兄长的地位无可动摇,天下最终还会落到他手里。我身边的人,也有人开始想着改换门庭,古千乘只是其中之一。”
她的语气冰冷,让在场的人心里发虚。但是安乐公主随即又笑起来,笑得很甜美,也很妩媚。“我并不会因为你们的这种想法生气,趋利避害本来就是人的天性。如果你们不管不顾,遇到谁都敢冲过去,这样的手下,我倒是不敢用呢!”她又笑了几声,继续道:“其实当时连我自己都在怕,认为自己会输掉这一局。父皇对于兄长的宠爱,超过了我的想象,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直到不久之前,平遥发生的那次行刺。”
她看看娜妲,知道因为那件事,这个胡女对自己很有意见,怪自己没有派人接应柳长安。笑话!对自己而言,柳长安死了对自己利益最大,自己凭什么要派人救他?不过既然他眼下没死,便可以继续用他做文章。
“大家对那件事都清楚了,薛神威的部下已经回来,中途遭遇劫杀,死了两个人。那些铁卫都是薛神威一手栽培的心腹亲兵,跟随他在战场出生入死,每个人都是他的心头肉。先是暗算薛侯爷的准女婿,随后又截杀薛侯爷的亲兵。我们的薛侯爷这段时间闭门谢客,原因大家也想到了吧?”
如果薛神威一接到回报,就向太子发难,或是找皇帝讲理,这件事其实很好解决。只要皇帝对太子做出象征惩罚,身为臣子的薛神威也就不会有进一步的举动。可是薛神威眼下什么都不说,全当作不知道,那情况就变得复杂起来,简而言之一句话:薛神威和太子这回,八成是要动真格的!
“古千乘其实未必不知道自己押错了宝,只是想要回头又怕我不放过他,结果一错再错。本宫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心胸可半点都不小。你们和我哥哥的往来,本宫心知肚明,但是就没打算追究!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只要今后记得改过,本宫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当然,要是谁一直错下去,古千乘便是榜样了!”
“明天开始,御史台会弹劾他的罪过,包括金吾卫晁英,他当年在军中滥杀无辜,鞭笞士卒的事,都会被抖出来。太子肯定会保人,大家较量几个回合再说。卢相这次不会帮我们。”
众人知道,本来严守中立的卢白驹近日开始和公主走得近,至于原因,很可能和安定邦那边有关系。按说解决个晁英加古千乘,就是卢白驹一句话的事。可这句话他偏不肯说,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陶元鹤此时道:“好钢用于锋刃。卢相爷的刀,斩这两个小人物,未免牛刀杀鸡。他们自有别人对付,卢相只负责斩杀安定邦就够了!我们这一局的胜负,不在于京师,而在于……晋州。”
这位京城第一相士的手轻轻一挥,仿佛掐断了那虚无缥缈的命运之线。“圣人的耐心不是无穷的,太子一再犯圣人的忌讳,圣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雷霆之怒,只待发作而已。古千乘鼠目寸光,只看到太子在军中安排的人手,天子一律批准,便以为大势在他。却看不到在其他几部,太子所受挫折。御史台京察,罢黜六部官员中,吏部、户部、刑部三部,太子的人损失了八成以上,户部几乎全军覆没。他推荐的那帮寒门贫士,如今还剩几个?而行刺柳长安之事,又牵扯到了礼部。薛侯爷可以什么都不说,驸马爷可是会写奏章进京的,到时候太子在礼部的人也会被连根拔起。只在军中有人的太子,又有何用?”
他顿了顿,又道:“这次只要解决了安定邦,便能拿到晋州的证据。这几年一直是太子在支持安定邦,不许其他人动他。只要拿到安定邦谋反的证据,你们觉得圣人还能忍下去?即便圣人可以忍,卢相也不会坐视。谋逆之罪,不容姑息,否则何以约束天下!不管圣人怎么想,到那个时候就必须处置太子。太子倒了,你们说,这天下还有谁能接位?大家还有必要担心么?”
这番话出口,众人尽数默然,几员胡将大声道:“陶先生说得有道理。我们早把性命卖给殿下了,到时候大不了打一仗,就算用弓刀,也要把殿下拥上宝座!”
“不!登基不能靠杀伐,否则便谈不到名正言顺。”陶元鹤摇头道:“再说我们现在大势在身,何必冒那种风险。只要晋州打赢了,便什么都是我们的。”
那员胡将道:“可是晋州怎么能保证打赢?柳长安是个书生,安定邦却是虎将。虽然他之前一直在赢,可那是因为安定邦没回晋州。一旦他回去,柳长安又怎么赢?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帮一帮柳长安?”
陶元鹤笑道:“你恰恰把事情说反了,安定邦没回晋州,晋州的输赢其实是分不出来的。只有他回去,我们便可以大获全胜。至于帮忙,那就大可不必了。眼下晋州的情形,在圣人那里还认为是摩擦。如果我们派兵去支持,岂不是成了束甲相攻,同室操戈?至于怎么赢,山人心中自有妙策,众位只管放心。”
娜妲在旁听着,心里如同雪亮。陶元鹤始终强调的是自己赢,不是柳长安赢。其实意思也很明显,他说的输赢不是战争而是庙堂。即便安定邦打赢了柳长安,也必然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在朝堂上,也是安乐这边取胜。所付出的代价,便只是柳长安的性命而已,至于驸马,肯定能够设法救出。
她的紧紧攥成拳头,牙暗自咬着,心内嘀咕道:这个该死的相士,早晚会让柳郎收拾了你。如果我的柳郎有意外,你这个相士便要赔命。不过长安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傻傻的留下来殉葬,打不过也会跑……一定会跑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