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连连
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光景,戴九如敲响了房门。自从冯素珍履职以来,戴九如就很少出面,既可以看做恪守佐二的本分,也可以看做是撂挑子,有意放手。但不管怎么说,他不出手,才有柳长安上蹿下跳的空间,其很大一部分权力就是侵夺了这位佐官原本的职权。
他的态度很是和气,开门见山道:“李大人,那份揭贴,您应该已经看见了?”
“是啊,下面的人已经拿了给我,戴老也看到了?”
“正是了,不知李大人有何感想?”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这还需要有什么想的?既然乱臣贼子想要攻打平遥,自然与他打一仗了。说实话,打仗的事我是不懂的。不过有阿史那将军在,想来足以应付。再说晋州有四军之众,赵天霸乌合之师,不堪一击,我觉得这一仗不会很难打。”
戴九如却摇摇头,“县尊,您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打战的事,下官所知也不多。但是想来,不外乎兵马钱粮这些东西。但是于这些物资之上的,是士气。一夫拼命万夫难敌的道理不用说,大家也都清楚。赵天霸手下是一群流民,他们打不了胜仗,就没有饭吃,全都要饿死。所以临阵之时,必然奋不顾身。阿史那将军的部下虽然能战,可是都是胡人,并不值得信赖,一旦战局不利,他们随时可能逃走,不会为我们流血拼命。何况现在瘟疫四起,一旦感染了病害,不管是何等强军,也将失去战力,这一战,其实我是不看好的。”
“戴老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辈身为亲民官, 纵然不敌,也只有与城池共存亡而已。所以胜负的事,也就不想那么多了,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战阵上的事,就交给阿史那将军伤脑筋好了。”
戴九如摇摇头,“县尊这样想就不对了。你身份非同小可,乃是堂堂状元又是驸马,前途无量,何必把自己白白牺牲在这种地方?乱民再凶恶,也不过一时之患,可如果县尊不幸落入乱贼手中,他们挟县尊向朝廷索要物资,朝廷又该如何?一旦他们靠这些物资而壮大,县尊岂不成了助纣为虐的罪人?为臣者尽忠是对的,但是也要注意实际。白白把自己牺牲在这里,于事何益?不如留下有用之躯,他日为国出力,比起白白丢掉性命,不是更有用?”
“戴老此言亦有道理,那按戴老的意思是?”
“老夫虽然也不懂打仗,但是年轻时好歹看过几本兵书,上面有一句话还记得。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不能守则走。眼下的局势,战固然不能,守也是下策,最好的方法还是走。之前安原县令就弃城而走,其处置现在还说不好。乱民攻取安原之后,必会攻打其他县城,各县城守,其实都面临同样的问题,是守还是走。凭心而论,各县的情形与安原差不多,想要守住城池是很困难的事。如果死守,多半就是守死。最后像安原县丞一样,落入鼎镬之中,固然忠烈,于事何益?若是状元公也可先入晋州省城请兵,他们就有了先例,也可以当机立断早做处置,不至于白害了性命。状元公这一走,也算是救了他们的性命,功德无量。”
“戴老的意思是,要我先跑,把责任承担起来?”
“误会了,下官的意思是,让状元公保住有用之躯,做更多有利之事。这些乱民不比山寇,他们纯粹就是群疯子,朝廷威仪,官家体制,对他们而言,都没什么作用。朝廷命官也好,还是什么驸马状元,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杀也就杀了,将来再怎么惩办,人死也是不能复生。与其留下白白丢下性命,不如暂避其锋芒,保留有用之躯,以图后复。那些朝廷命官才能是不差的,如果牺牲在这种地方,于朝廷亦是巨大损失。白白死在这里,还不如调来大兵,剿灭乱贼。大人不善于 指挥作战,但是于理事上有长才。这仗打完了,地方上肯定残破不堪,需要大人这样的人物,把城市建设起来。比起单纯的为国捐躯,下官觉得,还是活下来的帮助更大。”
“那这座县城怎么办呢?”
戴九如一笑,“下官说过,自己的根就在平遥,已经没什么路可走了。官府总要有人留下来殉城,就让下官留下,与乱贼周旋到底。再说咱们平遥如果能多坚持几天,状元公从省城搬兵回来,下官或许还能因此得功,那便要感谢状元公的大恩大德了。”
“这是戴老一个人的意思?”
“也不单是下官自己,其实府城里,同知蒋守方也给下官写了私信,让下官转告状元公,万事以保全自身为要。只要状元公无事,天大的事都好交办。反过来,若是状元公有什么差错,我们就算剿灭了这伙乱贼,也是无功有过。就算是为了整个晋州官场考量,也得请状元公保重自身为要,不可涉险。”
冯素珍不动声色,“戴老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去考虑戴老的提议,至于接下来怎么样,容我思考一阵再说。”
就在这时,雄霓忽然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老爷,紧急兵报!”
“兵报?哪来的?”
“府里。赵天霸这些乱贼昨天破了休介县,现在文县、汾州都不稳当,乱贼势力很大。”
“休介?他们不是说要攻咱们平遥么,怎么又去了休介?”戴九如眉头一皱,“咱们县衙里,似乎没有这一带的地图。不过据老夫所知,这两县一破,我们与省城的道路连接,就只剩了连山一条路。如果贼兵再破了连山县,平遥就成了孤城。到了那时,就算是想走也来不及了,还请状元公早做决断,不可自误!”
冯素珍粉面一沉,态度也极坚决,“戴老说的不错,我本来还想再想一想再做决断,现在看,却是不能再等了。本官心意已决,誓与平遥共存亡,城在我在,城破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