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子(上)
吸取了午宴的教训,晚宴开始时,小字辈的酒少了很多,而且是以味道甘甜,没有什么后劲的果子酒为主。几家子弟显然都受了自己家长辈的教训,宴会一开,就先来给柳长安敬酒,言辞间对其很是恭敬。
陈起望也是恰在此时宣布,即将与柳长安合作经营酒楼的事。虽然要等到瘟疫结束之后才能正式营业,但是在这种场合宣布,实际就等于板上钉钉,无从更易。陈志高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笑,连忙道着恭喜,又向柳长安说着失敬。
“原来以为柳公子是师爷,却没想到,也是生意场上的人。在京师做生意的,眼界宽,见识广,不是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能比的。既然大家合伙做生意,那就是一家人,以后小弟在生意上遇到什么疑难,还望柳兄不吝赐教。”
“陈兄,你这话说的就让小弟汗颜了。小弟无非是开过家酒楼,哪敢称什么生意人,更不敢说提点二字。而那酒楼能开的好,也少不了几位大贵人照拂,否则以小弟这点微末本事,哪里能做的好生意。这话可是提不起来。将来酒楼经营上,还要几位员外以及各位世兄多多关照,这样生意才能做得好。”
“柳公子在京师能经营一爿酒楼,必有过人之处,平遥乃至晋州,都算是穷乡僻壤,说是美味,翻来覆去,也就是这几样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若是这酒楼开起来,我等也尝尝上方珍味,那倒是造化了。”
张天化道:“等到酒楼开张,我们一定要去捧场,也好知道知道,京城的名菜是何滋味。”
黄家家主黄成虎于京里贸易做得多,忽然道:“柳公子,我听客商说,京城里有一家天然居,经营什么炒菜?据说独辟蹊径,自成一家,便连王侯之家,亦以吃炒菜为享受,那天然居的东家,据说也姓柳?”
“不才正是小可。”
黄成虎脸色一变,连忙道:“我听客商说,那天然居不但菜做的好,背后来头更是大的吓人,酒楼里喝的酒,都是安乐千岁府自己酿的佳酿,给酒楼震场子的,则是控鹤监力士。只因为一点冲突,一句话就免了一位巡城御史的官职。还有,京城当初第一酒楼醉仙楼,就是被天然居给搞倒了,连东家都砍了头。卢相府里,柳东家也能随意出入。”
“这话以讹传讹,不可做数。安乐千岁和司马千岁,对小号有些关照倒是有的,但是说到震场子,小号哪有那个面子。卢相府上,小生只是去过,谈不到随意出入,这话不敢当。醉仙楼东家被斩,是他咎由自取,咱们做生意的,都是本分做人,安心经商,哪敢有害人杀人的心肠。”
原本几大家对于柳长安的看法,就是一个书生而已,柳铁骨不管怎么有名,都是过去的事。何况这个有名,也是贬义远大于褒义,在官场而言,这个身份实际没什么用,反倒是惹祸。以四大家的财富地位,对这么个书生,实际没什么敬畏。对其尊敬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驸马的缘故。
一干子弟里,对这个书生看不起的成分就更多一些。乃至有些人从京城听到消息,知道柳长安文贼之名,私下里颇有些讥笑,也是再所难免。陈家姐妹倾心柳长安的言语传出后,不管相信多少,年轻子弟对他没有好感,这是可以想象的。
任谁看着自己青梅竹马的美女,被个外乡来的书生给骗走,而且一次就是骗走两个,即使明知道自己也跟这样的美人没关系的,心里也不会痛快。等听到开饭店的消息后,对他看不起的成分更多。
这些来的子弟,都是家里培养对象,日后要做大生意,继承家里衣钵的,区区一个酒楼做的再好,生意又能好到哪去,心里对于这种生意,多是看不起,连带也就看不起这人。他们更关注的是陈起望的态度,从这种合作里,似乎更能证实,陈家姐妹属意柳长安的说法不是虚言,只怕他真的用什么手段俘获了二女的芳心或是身体,陈老员外没办法,只好先给这个未来女婿铺路。
可等到此时把这个真相揭开,所有人全都震惊了。不但这个县令来头大的吓人,就是他身边一个师爷,竟也如此了不起。
四大家祖上再怎么阔过,也终究是过去的事,毕竟远离朝堂百多年,富则富,贵就谈不到。在晋州这个地方,他们多少还有些关系,勉强可以算是豪强,可是在京城的角度不管是安乐公主,还是司马秋又或者卢白驹,都不是他们能结交的。这书生的能量如此惊人,与这些大佬有往来,只因为商业冲突,就能害得对手人头落地,又岂是这些土豪子弟所能比的?而张保,居然打了他一拳?
张天化脸色变的很是尴尬,咳嗽几声之后,才道:“平遥地处偏僻,消息不灵,居然不知柳公子竟是名动京师,白日多有简慢,柳公子不要见怪。等到酒楼开张,老夫单独设一席酒,给公子赔罪。”
“张翁,这话说的实在是让柳某惭愧,柳某不过一书生,哪敢当张翁赔罪二字,咱们吃酒。”
有了这段岔曲,其他几位员外看陈起望的目光里,就多了些玩味。乃至陈家两女进衙门,又传出属意柳长安的言论,就变的不像是小儿女情事那么简单。谁知道这是不是陈起望布局的一部分,如果为了攀附权贵,依附于安乐公主这棵大树,他就算把一对女儿真的送出去,也不算奇怪。
酒酣耳热,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柳长安的酒已经喝了不少。乃至于散席时,他自己可以感觉到酒多了些,反正也回不了衙门,就由小厮引领着,来到客房歇息。
酒喝得略多,人睡的快,直到阵阵香气入鼻,才将他从睡梦中唤醒。随即他就觉得自己口渴的厉害,仿佛是身处沙漠之中,几天几夜未曾饮水,急需要喝水解渴。
“水……水。”他迷糊的叫了两声,伸手向去摸壶,不想摸到的,却是一个温暖的身体。紧接着才发现,不知几时,身边竟多了一个人。
一个温暖的娇躯缠上来,呢喃道:“公子,妾身服侍你,你要什么……都可以。”
香津代替了香茶以檀口引渡,杯水车薪,这点水非但没能解渴,反倒助长了火性,于是干渴的旅人疯狂地冲向水源,努力开凿着泉眼,尽饮琼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