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剑
被左家人记恨这种事,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已经成为敌对,柳长安也不介意他们多恨自己一些或是少恨一些,但是被当做情敌憎恨,总让他有一种无端背锅的怨念。雄霓显然没这么好的观察力,甚至连左二对自己的觊觎,也没什么感觉,依旧如往日一样,大剌剌地将右腿踩上桌子,身体前屈。但是随即发现,这马面裙不如平日的短打利落,这个动作做起来不够舒畅,忍不住骂了句,“娘的,就只穿这一天,将来再也不穿这鸟衣服了。”
她又看向左二,冷声道:“你刚才说啥?让我嫁到你们左家?有种就再给老娘说一次看看!”
在她看来极是平常的动作,却不知对左二郎而言,这样的行动有多大的杀伤力,他的两眼发直,连咽了几口口水,胸前那猛虎刺青不停鼓动,仿佛恶虎将要下山。
“这……这是老辈子定下的事。”
“我才不管,他们定亲时,也没问过我,我凭什么要听他们的约定?这件事连想也不要想,下次再敢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雄大妞,你别忘了,当初你爹去了之后,是谁一力担承,让你这个村子可以像过去一样,不用归到其他庄子里的。要没有我家从中帮衬,就你们这小村子,早让人分了!”
“我看谁敢!”雄霓的手在空中挥舞着,“我连大虫野猪都不怕,还怕你们这几个毛人?你们过去帮过我,所以我也会帮帮你们,你们有打不赢的,我可以帮你们出头,但是其他的事,趁早不要想,别逼我翻脸!”
“你这就是打定主意赖帐了?雄家人一向号称自己言而有信,到你这辈,却是个食言的,也不怕丢光了你爹的脸?”
“你!”
这句话正戳中雄霓的软肋,她的脸憋的通红,你了几声,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柳长安咳嗽一声,“慢,几位我能说句话么?”
“滚!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左二恶恨恨地骂道,雄霓却道:“这是我们雄家村,谁有权说话,我说了算。你说!”
“这位是左二郎吧?我姓柳,叫柳长安,大家算是初见。方才你们的话,我听了大概,虽然搞不清楚是什么约定,但是总不离婚姻之事。固然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不能随便一说,就可以定下来。请问,你们有婚书么?有聘礼么?有没有三媒六证?”
“滚蛋!我们山里,哪有这么多穷规矩?还什么三媒六证,当时一干叔伯都在,谁都是证明人,她是我们左家的女人,就得嫁到左家来!”
“那也就是说什么都没有了?这婚事先就说不上板上钉钉,其次,就是说到雄姑娘的天伦,答应这件婚事时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当时他老身在病中,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委曲求全应承婚事,这种城下之盟,亦不能做数。”
左二郎愤然而起,大骂道:“直娘贼,你又不是我们这里人,凭什么对我们的事指手画脚?她爹答应婚事时活的好好的,还跟俺爹一起喝酒呢,喝过酒应下的事,怎么成了什么盟?是答应婚事两年以后,她爹才死的,跟定亲有什么关系?”
柳长安却不恼反笑,“哦,这就明白了,雄老爷是在酒后应承的婚事,酒醒以后就反悔了,然后你们怀恨在心,施以暗算,导致雄老爷意外身故。雄姑娘如果嫁你们,不等于是嫁给仇人?这便有违孝道,所以她不答应这门亲事,不能算做言而无信,相反,才是大孝的体现。所谓的婚约,本就不值一文,不具备任何效力,如果还要拿来当成要挟手段,未免太可笑了。”
左二郎的眼睛已经冒出血丝,指着柳长安不住的颤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雄霓也听的入了神,她们这些山里人,遇事三两句话不和,便要动拳拔刀,几时见过柳长安这种靠嘴炮,把黑白颠倒过来,把一件事彻底逆转的手段。其听的心头大快,忍不住挑起大指道:“小书生好样的!这样的好手段,保你在村子里有一口饭吃。”
“什么?你说让他住村子里?他们看见了我的脸,你还让他们住村子里?你是不是疯了?”
“我看你才是疯了。这是我的村子,我想让谁住谁就可以住,不但他可以住在村子里,以后他也是我们雄家一份子,谁敢对他不利,就是跟我们雄家村过不去。大家做的买卖我心里有数,不会给他们出去通风报信的机会,你就只管放心好了。回去吧,告诉你大哥,不要想着动我的人,尤其是我的相公。至于那些财宝,等过段时间,我会分……两成给你们,算是大家交情吧。”
“相公?你是说,你要嫁给这个山外人?”左二郎的脸色渐渐变的铁青,手已经握住了九环刀的刀柄。“雄大妞,你是不是疯了?他们是驸马爷,是状元公,我们伤了他的人,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你是拿全山的人命在玩,你知不知道?”
“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如果逃了,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是我相信他们不会逃,也不会走漏任何风声。你们对付的那个护卫,现在死了没有?如果没死的话,也把人交给我,我多分你们一成浮财。”
左二郎看看雄霓,复又看向柳长安,面色变的阴冷。“雄霓,我们和他们不是一条路的,你醒醒吧,不要再被他们骗了。当心最后,你连自己的命都赔进去。”
“我愿意。左二,你有什么资格在我的地盘对我指手画脚,今后你们想怎么做事,我不多问,但是我们雄家村,就不会和你们左家村再合作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就好,你抓紧时间放人,我呢要准备成亲,就不留你们在这吃饭。看天气,晚上还会下雨,趁着雨没来,你们可以离开了。”
左二郎点点头,“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预备一份薄礼,给妹子送来。”他边说边站起身,似乎是准备要离开,其身后的汉子也都提了武器在前开路,雄霓并没有送,只拱手道:“不远送了。”
“不劳妹子大驾,我自己走。”说话之间,左二郎的身子向前跨出一步,似乎真的准备走出门去,可偏就在此时,他足下发力,人猛地原地转身,手中钢刀挥舞着斩向柳长安的前胸,大喝道:“小的们,给我砍!”